連續三天,張記在六中校門前擺攤,偶爾有人停下來看看資料,卻沒有人願意買一套。
張記聽信榮姐的話,在第三天再次找到夏明峰。
這一次張記沒有刻意躲,站在辦公室門前等夏明峰上班。八月下旬,距離開學僅有十天時間,張記也在思考賣資料是否要持續下去。
復讀的目的是為了考上大學,買資料的目的是為了賺學費和生活費。當學費和生活費都解決,不再是主要矛盾,不需要賣資料賺學費和生活費。
一直堅持的似乎只是心中一口氣,不像第一次做生意就失敗的志氣。
即使志氣和失敗沒太大關係,次要矛盾是次要的,主要矛盾解決後,次要矛盾也沒變成主要矛盾。
夏明峰姍姍來遲,第一節課鈴聲響起才到辦公室。
夏明峰看到張記,沒有說話,直接走進辦公室。
張記跟着夏明峰走進辦公室,熟練的將黑色手提袋放在辦公桌一側,笑着說道。「主任,又過來麻煩您了。」
夏明峰像是剛剛睡醒,精神睏倦說道。「還是賣資料的事情?」
張記笑着說道。「是的,逃不過主任的慧眼。這幾天我一直在學校門前擺攤,銷量不怎麼好,請主任幫我向學生推薦推薦。」
夏明峰拿起桌上的煙點上,噴雲吐霧抽起來,慢悠悠說道。
「不是我不幫你,你的資料我也看了,是同學自己整理的筆記。我不知道哪個廠家幫你們印刷的,不是盜版書,也不是正規渠道的書。這種書只能讓學生們自己主動買,如果學校讓學生們買,不符合書籍採購流程。反查時,這就是違規,一查一個準。」
張記說道。「主任,我向您保證,我的書籍不是盜版書,是正規渠道印刷。我懂規矩,不敢向學校推銷盜版書和不正規的書。這事還的請主任您幫忙,請主任費心。」
夏明峰想了想,問道。「你的書是哪個印刷廠印刷的,我看紙張質量和排版都是專業人員做的。」
張記猶豫着要不要將台城印刷廠說出來,一個破舊的印刷廠,台城本地出租車司機都不知道,南鎮高中的老師應該也不知道。哪怕以前有名,現在也是一個無名印刷廠。
張記說道。「台城印刷廠印的。」
夏明峰抽煙動作一頓,放下煙問道。「台城印刷廠?」
張記說道。「是的,台城印刷廠。」
夏明峰接着問道。「是不是在城西,靠近建材市場的印刷廠。」
張記沒想到夏明峰知道台城印刷廠,而且還知道具體位置,雖然好奇他為什麼知道,還是忍住好奇,肯定說道。
「是的,就在建材市場裏面。」
夏明峰靠在椅子上,透過煙霧打量張記,不確定問道。「你家裏是做什麼的?」
夏明峰轉移話題的問話,張記摸不清夏明峰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問他家是幹什麼的,難道家裏干點什麼就可以幫助他賣資料。
張記說道。「主任,我家在繁榮街有一個雜貨店,家裏是賣雜貨的。」
夏明峰微微點頭,掐滅煙,對張記說道。「我看你在門口放了一套書,你拿進來,先放我這裏。」
張記開心的出門抱資料,把資料放在夏明峰辦公桌上。
夏明峰看一眼資料,說道。「書放在我這裏,留一個電話號碼,你回去等通知。如果有通知,我通知你。」
張記說道。「好的,主任,我懂規矩。謝謝您。」
走出教夏明峰辦公室,張記感到神清氣爽,似乎全身上下充滿力量。
回到校門口,張記一直等到學校放學關門,在老師全部走了以後收攤回家。
六中的事情告一段落,不論結果如何,都不再是張記能夠控制的。張記決定明天不去六中擺攤,轉移地點到嶧縣九中擺攤。
躺在床上,張記想着是不是可以複製六中的辦法,同樣也對九中的教導處主任來一遍。
最終,張記否決這個想法,不同的人使用不同的辦法。一招鮮吃遍天不是萬能公式,對於人來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沒有一招鮮的辦法。
迷迷糊糊睡着,再次醒來時已經晚上八點半,肚子餓的咕咕叫。
張記起床,到繁榮街買吃的。一人獨居,不想做飯,張記也沒有打算做飯,所有吃的全部買。
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三四元可以吃飽飯,沒有理由去做飯。街上賣小吃的老闆,已經認識張記。每天都要見上一面,混成臉熟,也能說幾句話。
張記來到繁榮街餡餅店,2元買4個餡餅,5毛錢買一杯豆漿,剛想離開,張記看到一群人追着一人跑,嘴裏不停叫罵。
張記站着,一邊吃一邊看。跑的人被追到,然後是拳打腳踢的圍毆。
餡餅店老闆說道。「又打架了,年輕人真是不懂事,沒事就打架,不擔心打壞打傷人,一點不知道後怕。」
張記咬一口餡餅,含糊說道。「這是沒有進過派出所,進去一次就好了,知道怕了,就不會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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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說道。「進派出所沒用,進去了,家裏撈出來,根本不長記性。父母不教育孩子,孩子肯定完蛋。一群混子,年輕時不學好,以後也沒出息。」
張記笑笑沒說話,自顧回家。青少年打架是習以為常的事,看不順眼就可以打一架。
吃完餡餅,喝完豆漿,垃圾捲成一團丟進路邊的垃圾桶。
張記突然想起張華,張華回到家以後,一直沒有聯繫,想着聯繫張華,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張華接通電話,問道。「張記?」
張記說道。「哥,你還在家裏嗎?」
張華說道。「我不在家,現在在廊坊。過來有幾天了,沒打電話告訴你。」
張記沒想到張華去了廊坊,張華一直排斥和爸爸媽媽在一起,說是沒有自由,一直有人管着,現在卻在廊坊。
「在廊坊了,收玉米的時候回來嗎?」
張華說道。「差不多吧。媽在這裏給我找了一個木雕活,就在院子裏。我就幹着吧,反正也沒事幹。臨城一時半會就不去了,現在在嚴打呢。」
張記無語說道。「行吧,復讀班馬上要開學,我後面就去上學,手機可能不經常帶在身上,有事發短訊,我看到給你打電話。」
掛掉電話,張記走到家門前,拿出鑰匙開鎖。孤獨感再一次襲來,一家四口分散在兩個地方。一個地方是三個人,張記自己一個人。
雖然和所有打工家庭一樣,張記還是感到孤獨,一個人的孤獨。
張記坐在沙發上想着,如果他死在房子裏,也要等到屍體發臭才會有人發現。
對於鄰居而言,張記是外來戶,而且是陌生的外來戶。對於家人,張記是一個飄在異地的離群者。
張記默默想着,也許這就是成家立業頂門立戶的感覺,屬於一個男人的孤獨,心事只能向自己說,有事只能自己扛。
上午九點,張記起床,渾身乏力,沒有一點力量。強撐着身體爬起來,洗一把臉,臉色稍微有點血色。
拖着箱子去公交車站,台城沒有去嶧縣的直達公交,必須棗城轉車才能到嶧縣。
坐上台城到棗城的公交車,張記靠在椅子上打盹。身體精疲力盡,特別虛。
張記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玩電腦太晚,還是身體不舒服,渾身一點精神也沒有。
輾轉班車,到嶧縣九中公交站台下車,張記吃力的拉着箱子,平時輕鬆的活計,現在卻拉不動箱子。
九中學校門前,賣小吃的三輪車排了一排,張記來到最靠近學校門前的位置,拿出桌布鋪在地上,費力拿出5套資料擺在上面。
中午放學,張記沒有吆喝,嗓子火辣辣的疼,沒力氣喊出聲。張記判斷他嗓子發炎,礦泉水喝了一瓶又一瓶,除了多跑幾趟廁所,對嗓子沒有用。
學生們看到張記攤子上的資料,好奇的蹲下來翻翻看,一問價格又放下,快速離開。
一本複習資料22元並不貴,貴的是整套資料。200元嚇退詢問者,張記不願意降價,雖然成本只有40元,但價值不以成本衡量,降價反而會讓人對資料失去價值判斷。
張記強忍着身體不舒服堅持到九中放學,歸心似箭的學生沒有在意學校門前的新攤位。校門前每天都會有各種各樣的攤位,不是多一個就是少一個,司空見慣。
熱鬧的學校變得安靜,只有道路旁的楊柳飄蕩着垂絲。
張記收起資料,拉着箱子坐車回家。嶧縣坐車回家比南鎮坐車回家多花四十分鐘。
自行車載着箱子,慢慢縮短公交站到家的距離。
張記盯着前方,不敢眨眼睛,似乎只要眨一下眼睛就再也睜不開。額頭的汗珠流下,不知是天氣太熱,還是身體汗水太多。
終於熬到家裏,停好自行車,勉強卸下箱子,張記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
掏出兜里的礦泉水,一口氣喝完。沒有力氣將瓶子丟到垃圾桶里,隨意丟在地上。
似乎是耗盡身體所有力氣,張記感到他像一朵白雲,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飄着,一會向東一會向西,沒有方向飄着。
困意來襲,張記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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