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很快就過去了。
這一年年初的婚禮特別多,半個月內,章檸連續參加了三場,最後一場是跟孟明明去的。
快到中午時,大家從外場進入了內場。
禮堂是星空式的,墨藍調,燈一關,星光閃爍,很是浪漫。幾個煽情的常規節目過後,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從四方八方串上了台,音樂也換成了歡快的舞曲。雖然經過綵排,但這個由新郎領銜的舞團還是跳得分外妖嬈,引得禮堂里爆笑陣陣。章檸注意到自己這側的舞台上有個跳舞的男人。他顯然不擅長跳舞,也不願意跳,但又不得不跳,因此跳得又吃力又不耐煩。
舞蹈行將結束,新郎滑到新娘面前,一把將她拖到舞台中央。舞台上空爆了一團團禮花,周圍的賓客大部分都站了起來,跟着一起歡呼。氣氛達到高潮,新郎和新娘相擁在一起。伴郎們隨即從台下拽了幾個女賓上來加入,章檸瞧見那人手裏還空着,把杯子往孟明明手中一塞,上去了。但不過十幾秒鐘,更多的人涌到了台上,大家跳着歡呼着,禮花一筒接一筒的爆出來,幸福的氣氛達到了高潮。眾人紛紛去擁抱新郎新娘,章檸也就鬆開了他,就下台了。
下半場,新郎新娘來敬酒,眾人推杯換盞間,忽然有人碰她肩膀,章檸回頭一看,發現正是剛才跟自己跳舞的那個男人。
他從兜里掏出一個耳墜,耳墜有星有月,小巧美麗,泛着玫瑰色的光芒。
她後知後覺的摸了一下耳垂,嫣然一笑,將耳墜接過來:「我都沒發現它掉了,多謝。」
他道:「不客氣。」也就走了。
婚宴快結束時,那人又來找她。
有些人,你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你的同類。章檸不知道他叫什麼,也不想知道他叫什麼,但他乾淨、沉穩、身材好,是她喜歡的那種人。
倆人出去聊了幾句,章檸給孟明明發微信說先走了。
之後倆人一塊看了場電影,吃了頓飯,之後去酒店。
到了酒店後,他去洗澡,她趴在窗台看風景,看着看着忽然疑惑起來,她到底在幹嗎?想約也不要這個時候約,太像自暴自棄了,不至於,真不至於。
她想了想,還是拿起外套,走了。
走出酒店後,她把那個人的微信刪掉了。
元宵剛過,城市的節日氣氛很足,商鋪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她絞緊外套,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家去了。
元宵過後,章檸開始變得很忙,採訪、寫稿、出差,東跑西跑,馬不停蹄。三月春暖花開之際,有她爸爸的生日,她才勉強擠出半天時間去給他過生日。
她到時,她爸爸正和一群朋友坐在庭院中的紫藤花架下聊天。
沒過一會兒,她大伯一家人也到了。
章檸終於看見了她那位堂嫂的真面容。
上一年五月份她在醫院碰到她堂兄時,堂兄的女友還是那個話劇演員,結果上一年十一月,堂兄po結婚證,已經換了另外一個人。她本來想問一下堂兄什麼情況,但又擔心其中有雷,就沒問。今天她大媽一來,她立刻把大媽拉到了一旁去打聽。
她大媽到現在似乎還一頭霧水:「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沒聽你哥說說起過,有一天忽然帶回來了,說要結婚。」
「閃婚啊。」章檸有些驚訝,不過倒也沒那麼驚訝,覺得是她堂兄能做出來的事情。
她大媽道:「也不算閃婚,聽你哥說,好像是大學的時候談過一陣,不知道為什麼分手了,上一年因為工作重新碰上,就直接領證了。」
章檸一窒,忍不住飈了一句髒話。
合着全天下的前女友一下全都出現了。
她大媽問她說什麼,她自知失言,搖搖頭。但自此,她目光就黏在了她堂嫂身上。而且吃飯的時候,直接坐到了她堂嫂對面。
她堂嫂葉陽被這位小堂妹異於常人的對她的關注弄得頭皮發麻,後來,趁她離席去洗手間的間隙,拿胳膊肘杵自己老公,輕聲問:「你有沒有覺得你堂妹今天怪怪的?」
張虔瞟了一眼對面,見人不在,問: 「怎麼了?」
她以手掩唇:「她一直在暗地裏觀察我,被我發現了,就沖我一笑,笑得我心裏直發毛,我有什麼地方得罪她了?」
張虔笑了,輕聲解釋:「她是記者,還是人物記者,你頭一次見她,臉生,她難免多看幾眼,估計是職業習慣。」
葉陽還是覺得不對勁,堂妹的眼神好像不是置身事外的觀察,而是帶有某種敵意的,但她回想自己今天的言行,完全找不出得罪她的點,也就暫時作罷了。
吃過飯後,大家移到院子裏,張鼎把收藏的樂器都拿了出來,一群老朋友隨手撿了樂器搞起懷舊演唱。葉陽正聽得入神,猛不丁聞到一股香氣,她扭頭去看,那個小堂妹不知道什麼時候飄到了她身後,無聲無息,像個鬼魂似的,她嚇了一跳。
章檸唇畔噙着一點笑意,說不上是嘲弄還是覺得有意思,只道:「嫂子,我還沒你微信呢,咱們加個微信吧。」
葉陽驚魂未定的沖她笑了一下,然後去摸手機,打招呼道:「剛聽你堂兄說你是《深度》的記者,我一直有關注你們,正說要加你呢。」
章檸掃了她的二維碼,卻沒接她的話,而是問:「我聽大媽說,嫂子和大哥上大學時候談過,後來分開了,今年重新遇上,就直接領證了?」
葉陽微微一愣,隨即釋然的一笑,原來是對這個感興趣,她道:「也沒有直接,有大半年的過渡的時間呢。」
她直直的看着她:「當初大嫂和大哥為什麼分手呢?」
葉陽道:「戀人分手無非就那幾個原因,跟其他人也沒什麼不一樣。」
她又道:「我沒有過這種經歷,所以很好奇,這種談過又分開了這麼久,如果重新在一起,是因為過去的感情,還是生出了新感情?」
葉陽沒想到她會問這麼深入,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但對方一直看着自己,她也躲不掉,就含糊道:「都有,沒有過去不會有現在。但沒有現在,過去也沒什麼意義。」
她若有所得的點點頭,道了謝,走開了。只是沒過一會兒,她又來了,接着問:「嫂子,你和大哥上學的時候談了多久?」
葉陽越發覺得奇怪了,但還是回答了,說半年。
她繼續問:「重逢後呢,談了多久?」
葉陽說一個多月。
她目光變得奇怪:「為什麼這麼着急結婚?正常的婚戀狀態,不是得談個兩、三年再結婚比較好嗎?」
葉陽笑了:「所以我們這是不正常的狀態,有點危險。」
「大冒險。」她直接下了定論,又問,「嫂子一定很愛大哥,大哥也很愛嫂子。」
葉陽抿嘴一笑,道:「還行吧。」
她就不說話了。
葉陽奇怪道:「怎麼了?」
她沒再追問,而是說:「嫂子,我一見你就特別喜歡你,有很多話想跟你聊,只是現在不方便,我晚上可以到你們家借宿嗎?」
葉陽更詫異了,但還是笑說:「可以啊,我也正想跟你多聊聊呢,我特別喜歡記者,尤其喜歡你們《深度》的記者。」
下午四點多,席間各路人馬陸續回家,張虔和葉陽最後一波走,走之前叫上了章檸。
雖然說着想認識她,要和她多聊聊,但這位堂妹很顯然並沒有想跟她多聊的意思,葉陽也知道她不是沖自己來的,所以晚上吃過飯,她去了書房,把客廳留給了他們堂兄妹。
她走後,章檸放鬆下來,盤起腿,整個人歪在小沙發里。
張虔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問:「章檸,我發現你今天一直在盯着我跟你嫂子看,怎麼了,你有相關選題要做?」
她搖搖頭:「那倒沒有,就是遇到了一件差不多的事情,想從你們倆身上看出點名堂來。」
「什麼事?」張虔欠身從桌面上拿起煙。
章檸伸手也要,他抽了一根,就把煙盒遞了過去。
煙點燃後,她狠狠抽了一口,仰頭往後靠過去,又慢慢的吐出來,絕望道:「我曖昧對象的前女友突然出現了,他要跟她複合。他倆也是大學談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不相信分手這麼久的人能重新在一起,但我看到嫂子和大哥後,發現原來真可以,我還能說什麼。」
張虔沒說話。
她轉了一下腦袋,歪在那裏,自煙霧中斜乜了一眼自己堂兄,問:「張總,您不覺得自己挺渣的麼,我六月份還跟您一塊去看話劇演員的話劇,可您十一月就跟另外一個人領證了。」
張虔欠身在煙灰缸上敲了敲煙,重新坐回去,卻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是那個臉上有痣的醫生?」
她微微一愣,隨即又笑了:「你眼睛為什麼這麼毒?」
張虔抬手用大拇指蹭了一下額,波瀾不驚道:「我認識他。」
她一下坐直了,問:「什麼叫你認識他?」
他道:「高中同學。」
「哦。」她又波瀾不驚的癱了回去。
張虔有點疑惑:「其實那天在電梯裏他已經認出我了,只是我當時沒有想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他也沒說。」
如果以前知道他和自己堂兄是同學,章檸可能會興奮,但現在已經沒什麼所謂了。她漫不經心道:「是嗎?」
張虔回憶起來:「不過我對他沒什麼特別的印象,只模糊的記得有這麼一個同學。後來分了文理科,我們就不在一個班了,但我知道他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因為當時好像誰痛心疾首的形容了一句,說小白菜被豬拱了。」
章檸忍不住樂:「原來他高中這麼慘。」
張虔又道:「不過現在跟過去完全不一樣了,現在很容易叫人記住了。」
「是嗎?」她忽然又沉默了下來。
張虔沒有再多說。
倆人又閒扯了一些其他,他起身去了書房。
章檸沒有跟他們告辭,而是悄聲穿上外套就下樓了。
下樓沒走多遠,回頭去望堂兄家的那一扇燈火。
她站在那裏想像沈堰東和那個夏荔。當沈醫生還不是沈醫生,只是芸芸學子中一個不起眼的愣頭青時,人家就注意到他了,還跟他談了那麼久的戀愛,那他有什麼理由不去懷念她?如果換成高中的她,她未必會多看他一眼。她喜歡的只是現在這個成熟的,變帥的,穿着白大褂的沈醫生。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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