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眉思慮半晌,慕夫人直接召出通靈鏡,靈力輸入,霧蒙蒙的鏡中顯現出了一姿態慵懶的女子。
女子半躺着,抬了抬眼皮,懶懶打了個哈欠,對於慕夫人突然的打擾來了幾分興致,「嫂嫂,好久不見,怎地突然用通靈鏡喚我?」
互通過神識的通靈鏡可以通過意念,與遠在千里之外的通靈鏡擁有者交流。
慕夫人看着女子,直言問道:「戚戚,你可知曉彌虛子那個老登,兩年前所收的那名弟子的詳細信息。」
「兩年前……」李厭戚手撐着下頜,眼波流轉,認真思索了一番,才開口道:「兩年前啊,那就是小月月了。」
「那孩子名為江浸月,變異冰靈根。兩年前,彌虛子外出遊歷,途徑君丘山,也不知怎地運氣那般好,就遇上了那孩子。」
想起江浸月所引發的異象,李厭戚一整個羨慕,那麼好的徒弟,怎麼就讓彌虛子遇到了,她也好想有一個。
慕夫人:「可知曉江浸月還有兄弟姐妹?」
李厭戚搖搖頭:「倒是不曾聽聞,彌虛子將人帶回來後,對其身份來歷半分不提。」
忽地想起什麼,李厭戚又道:「不過說起君丘嘛,半月前,彌虛子他兩個小徒弟倒是領了君丘附近的委託,前些日子才回來呢。」
見慕夫人面色凝重,李厭戚撤了身上的那股慵懶勁,正色道:「怎的突然問起這個來,可是出什麼事了?」
慕夫人搖頭,並未提出自己的猜測,「無事,只是也遇到了一個來自君丘的人,忽地想起此事來。」
又與李厭戚寒暄了幾句,慕夫人便讓李厭戚自己玩去了。收下通靈鏡,慕夫人面色越發凝重,揮手招來侍從,吩咐其將記錄十三位青雲令者的信息玉簡尋來。
慕夫人捏着眉心,心中煞是煩悶,她怎麼感覺她家小兒子被人算計了呢。
侍從很快便將信息玉簡呈了上來,慕夫人接過,靈力探入,逐一探查。十三位青雲令者的信息在她眼前一一閃過,她的目光愈發犀利。
江歲新的信息很好查,君丘山下的祝家村村民都知曉。
慕夫人看着玉簡上的那一行行字,只覺青筋突突直跳,只見上面寫着:君丘江歲新,十歲雙親逝世,獨自一人在深山上撫養幼弟到四歲,自學醫術,是祝家村一個小有名氣的最年輕的鈴醫。
慕夫人放下玉簡,深深嘆了一口氣,「原以為只是個凡人,沒想到也不是個善茬。」
十歲便能在惡狼環伺的君丘山攜帶幼弟活下來,江歲新怎麼可能只是個普通的凡人。
「看來,得親自去見一見這個凡人了。」慕夫人有了一個大膽想法,眸色深邃,起身,隨意理了理衣上的褶皺,轉眼,身影已消失在九漪殿中。
倒是她大意了,當手持青雲令來雲夢九歌的少年驕子來此,其中出現一個凡人時,她該是好好去探查一番的。
慕夫人的親身蒞臨,江歲新仿佛早有預料,並不驚訝,但卻嚇了剛來傳話的容祁一跳。
至於江夜雪,他沒啥表情,只是默默瞥了一眼江歲新。
揮退了容祁,忘江庭中只剩下了慕夫人,以及頂着江歲新身體的江夜雪,還有旁人看不見的江歲新。
江夜雪拱手行禮:「見過尊主,不知尊主尋在下,所為何事?」
實則,他暗中傳音問着江歲新,「你又背着我幹了什麼事,把人尊主都招惹來了。」
江歲新面色只是在見到慕夫人來時有過幾分異樣,轉眼便就變得平淡,但眸中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他道:「別擔心,照着我說的就行。」
在一人一魂暗中說話的時候,一旁的慕夫人則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十六歲的江歲新身着青裳,身形頎長,可較於同齡人而言卻略顯羸弱。他相貌僅算得上周正,但在這修仙弟子聚集的地方,是平凡到丟在人堆中都找不出來的那種。
雖如此,但他那雙眼睛煞是惹眼,分外明亮的眸子瞳孔周圍泛着幾分紅光,給相貌平平的他染上了幾分妖異之色。
許是自小便經歷諸多劫難,江歲新雖年少,身上卻無半點青稚之色,取而代之的則是周身的溫潤氣質,襯得他人如暖竹般清雅高潔。
慕夫人唇角勾出一抹笑意,自然坐在亭台中的石凳上,沒有任何客套,直言了當道:「江歲新?聊聊,說說你是如何算計我兒子?」
慕夫人音調平和,沒有憤怒,也沒有刻意的威壓,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其身上散發的氣勢,令人心生畏懼。
可江夜雪無感,不受影響地落坐慕夫人對面,餘光卻是瞥了一眼江歲新,暗道:「你啥時候背着我去算計人家兒子了?」
江歲新沒應,只道:「尊主言重了,在下所行,談何算計,只不過是為幼弟謀劃罷了。」
江夜雪:「……」得,我也是你樸實無華算計中的一環唄。
想是這樣想的,江夜雪還是一字不落地轉述了江歲新所言。
沒想到江歲新如此直白,半點也不為自己辯解一下,慕夫人微微訝異了一下,「你倒是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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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歲新:「尊主既來問,想必都已查清,在下何必再編造謊言,徒增笑話。」
江夜雪再次轉達。
慕夫人眼眸微轉,再次打量着眼前少年,「為何這般做?有雲夢相助,江浸月可以走得更順利、更遠。」
江歲新此言,無疑證實了慕夫人的猜想:江歲新手中的青雲令本該是江浸月的,來此參加青雲契考驗的人也本該是江浸月。
只是,江歲新頂了這個名額。
慕夫人不解,江歲新既說為江浸月着想,為何要截斷其機緣。
江歲新神色仍舊平淡,甚至低聲笑起,「尊主此言差矣,這助力也可成為拖累。小月師從長留仙山三尊之一的彌虛子尊者,雲夢助力於他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有,亦可無。」
「修仙一道,所追求的不過是逍遙道法,小月,無需,也不該被他人牽絆。尊主為小少主細心謀算,作為兄長,在下自當也要為幼弟謀劃。」
江歲新平淡敘述着自己的立場,面對一方尊主,半點不露怯。
「再者,青雲令者皆為來自四海八荒的天之驕子,比小月優秀之人數不勝數,尊主何必糾結於小月。」
江夜雪默默的當一個傳話機器。
慕夫人雖然挺想反駁江歲新這番說辭的,可是貌似找不到反駁的點。
江歲新所言皆是現實,修仙者最忌因果羈絆,他為江浸月未來着想,斷掉其與雲夢可能發生的牽絆,這很說得過去。
慕夫人看着「江歲新」的眸中多了幾分深意,她雖理解江歲新的想法,但云夢尊主的威嚴還是不可挑戰的。
只見慕夫人語調微冷,開口道:「江公子字字句句皆為令弟所想,可相識你們二人之人皆知你二人不睦,江公子擅自為令弟做下決定,當真知曉其心中所願?」
江歲新:「我是他兄長,自不會害他。」
慕夫人笑了起來,卻是搖了搖頭,「江公子,縱然你初心是好,可你太過武斷了,當心日後要為今日所行而後悔。」
慕夫人走了,她來此本就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得到答案,留下這番話後,她果斷抽身離去。
她作為一方尊主,自然有容人的雅量,反正沒釀下什麼大禍,她自然沒必要和小孩計較。再者,如江歲新所言,來此的天之驕子甚多,她沒必要一直糾結於江浸月。
慕夫人走後,江歲新明亮的眼眸黯淡了幾分,他低垂下眼眸,沉默了很久,挺直的脊樑一點一點彎了下去。
慕夫人說的對,他武斷了,他阻止的是江浸月的路,他也未曾聽過江浸月的意願,他擅自為他做決定,這種僭越之事,江浸月遲早會恨死他的。
可那又如何呢,他既然一早做下決定,也就預料到了今後結局,他並不怕。
既要恨,那便多恨一點吧,他並不在意。
江夜雪沒打擾江歲新的沉思,安靜坐在一旁,靜等江歲新的解釋。
但江歲新並沒有讓江夜雪等太久,抬眼的瞬息,他已收拾好了情緒,再度變回了往常溫潤爾雅的模樣。
攏了攏鬢邊的碎發,江歲新笑意溫和,平靜問道:「小雪可有什麼想問的?」
江夜雪了悟,江歲新瞞了他不止一件事。
所以該從哪一件事開始問起?
江夜雪沒問,只是提出了自己的猜想,「所以,半月前江浸月突然回到君丘,是你和彌虛子早就談攏的,設下的?」
江歲新輕輕頷首,「青雲令,是我讓彌虛子帶走小月的唯一要求。」
「雲夢九歌的青雲契,於小月而言僅是錦上添花,而這朵花,彌虛子作為長留三尊之一,可以為小月替換成其他。」
「再者,彌虛子所居忘塵殿,修行無情道法,羈絆越多,越不利於修行。而青雲契恰巧講究因緣羈絆,若非必要不可,彌虛子不會讓他的弟子與青雲契牽扯上。」
「拿一個可能發生的不被期待的東西,換一個乖巧懂事的天才弟子,彌虛子知道該如何選擇。」
江夜雪沉吟片刻,悶悶來了一句,「所以,你來此主要還是為了你家小月,呵呵~,星星又誆騙我呢。」
江夜雪可還記得,江歲新口口聲聲說他來此只為見故人一面呢,合着到頭來,又是早有謀劃。
原本沉悶的氛圍因他這句而消散了些,江歲新稍怔片刻,而後笑了起來。
他抬手摸了摸江夜雪的頭,也不顧江夜雪要殺人的目光,笑道:「小雪彆氣嘛,天地可鑑,我真沒騙你,小月之事一早就有規劃,只是……」
未等江歲新說完,江夜雪一把打開他的手,接着他的話道:「只是兩件事恰好碰上是吧。」
「哈哈~,小雪真聰明。」江歲新訕訕收回手。
江夜雪理了理被江歲新揉亂的頭髮,戳人心窩子道:「如那雲夢尊主所說,你如此擅作主張,此後江浸月怨恨你,你可怎麼辦?」
江歲新卻並不生氣,淡淡道:「沒事的,小月由我親手養大,我何必怵他。」
話雖如此,江歲新卻是不願再提此事,他視線落在了忘江庭外,興致突來,「反正暫時是出不去的,小雪要不要出去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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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江歲新的言外之意,又加之在此待了很久,江夜雪也不想繼續在此待着,他輕「哼」一聲,利落起身,朝忘江庭外行去。
千里之外,長留仙山。
被慕夫人用完就丟的李厭戚也不在自個屋裏睡了,漂亮的眸子轉了轉,她利落地往自家師兄的忘塵殿去。
也不知她嫂嫂怎的突然提起彌虛子那老登的小弟子,她甚是好奇,但就因這個回雲夢九歌,依她小師弟古板的性子,肯定是不允許的。
雲夢回不去,那她就去瞧瞧話題中的主角,話說她也好久沒去拜訪拜訪她家「好師兄」了。
可待李厭戚好不容易爬上忘塵殿,得到的消息卻是她家「好師兄」剛帶着小弟子離山了。
彌虛子的三弟子云不仙立於殿門前,滿頭大汗地攔下李厭戚。
雲不仙勉強維持着面上的冷靜,穩下音色道:「哈,二師叔來的不巧,師尊剛帶着小師弟外出遊學了。」
「哦~」,李厭戚回應得意味深長,餘光掃視過雲不仙身後的忘塵殿,眉眼含笑道:「外出遊學了?這倒是巧了,我才剛來呢,師兄就走了。」
雲不仙被看得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他面上強撐的笑容煞是難看。
「師尊臨走前叮囑過,此去經年,不知何時歸來。二師叔若有要事,可通過通靈鏡聯繫師尊。」
聞言,李厭戚隨意擺了擺手,轉身邁步朝一旁地亭子走去,一邊回道:
「我能有什麼要緊事尋你師尊,不過是許久沒見小月月,想他了,特來瞧瞧,誰想這般不巧。」
雲不仙十分不情願地,遠遠地跟在李厭戚身後,心中十分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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