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華裳扶了大哥,笑道:「大哥這是做什麼?你我本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怎的突然行這麼大的禮?」
廖東江簡直羞得無地自容,「裳兒,是大哥的錯,大哥對不住你。」
尹氏是他的妻,她做出這種事,是他沒有管好自己的妻子。
廖華裳淡聲說道:「大哥,我們是一家人。」
廖東江羞愧道:「正是因為一家人,才更應該彼此愛護、相互照應。而不是我們心安理得享受着你的付出,卻在你受了委屈、遇到難處的時候獨善其身。」
什麼為了一家子和氣?
都是欺負裳兒心軟、恃愛逞凶的藉口!
只是傷害已經造成,說再多,也不過是在為自己的錯狡辯,試圖取得對方的諒解,以此來安慰自己罷了。
他蹲下身,正視着瑞兒的眼睛,認真說道:「瑞兒今日做得對,是個勇敢的好男兒。以後,舅舅也會跟瑞兒一樣,我們一起來保護娘親好不好?」
瑞兒抬頭看看廖華裳,又看着廖東江,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廖東江鼻子一酸,將瑞兒抱在懷裏,無聲說了句「謝謝」。
他枉讀這麼多年的聖賢書,還不如一個孩子,知道感恩圖報、懂得是非曲直。
用飯的時候,尹氏怯怯的、悄悄地抬頭觀察着周圍的每一個人,見每個人都是面色如常,並無異樣,遂在心裏悄悄鬆了口氣。
卻又抑制不住暗暗生出幾分得意。
回了房,她嘴裏哼着曲兒,將瑁哥厚實的棉服脫掉,只穿着一身細棉裏衣,將他塞進烤得暖暖的被窩裏。
瑁哥突然說道:「娘親,弟弟要跟着方先生習武,瑁哥也想習武。」
尹氏驚奇問道:「咱們瑁哥也想習武?那瑁哥習武,要做什麼呀?」
是保家衛國做大將軍,還是保護爹爹和娘親?
瑁哥想了想,說道:「瑁哥要保護姑姑。」
尹氏笑容微斂。
接着又笑道:「瑁哥怎麼突然會想到保護姑姑?姑姑有鄭伯伯他們保護呀,姑姑如今,還有弟弟哦。」
她自己的兒子,難道不該先想到保護娘親才對?
到底誰教的呀!
瑁哥想了半天,才撲騰着小腿,說道:「因為姑姑老是被人欺負,瑁哥要變得很厲害很厲害,把壞人打跑。」
他笑得咧開小嘴,「也保護弟弟,還有娘親。」
尹氏微微地笑,「好,都保護。行啦,快睡覺吧,明兒要早起讀書呢。」
門一響,廖東江帶着一身寒氣走了進來。
尹氏趕忙迎上去,拉着他往銅爐旁邊走,「看你這一身的寒氣,快過來烤烤,當心受了寒。」
廖東江伸手烤火,轉頭看了看露着一雙眼睛的瑁哥,「今晚讓瑁哥去跟着祖母睡吧。」
尹氏紅着臉,輕輕咬了咬唇,「好。」
如今他們成親六年多,膝下還只有瑁哥一個兒子,着實有些孤單。
是時候該給瑁哥添一個弟弟或妹妹了。
尹氏給瑁哥披上披風,廖東江過來,抱起瑁哥出了門。
尹氏將頭上的頭巾折開,拿梳子輕輕梳理着自己的頭髮,看着鏡子裏面似桃花的少婦,忍不住輕輕勾起唇角。
廖東江很快回來,將門閂上後,走到床邊坐下。
尹氏走過來,紅着臉去解他腰間的衣帶。
廖東江一把按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在床邊,輕聲說道:「素雲,我們聊聊。」
尹氏心裏突地一沉,臉色微微泛白,「聊什麼?」
廖東江直視着尹氏的眼睛,「聊裳兒,還有瑞兒,以及我們自己。」
他問,「我很不明白,裳兒威脅不到你的地位,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針對她們母子?裳兒對這個家付出的還不夠多、待你還不夠好嗎?」
尹氏咬了咬唇,皺着眉頭道:「妾身沒說大妹妹待妾身不好。」
「那你為何對她有那麼大的敵意?」廖東江立刻問道:「你以為她會搶你掌家的權力?還是以為她會吃你的、用你的、住你的、花你的?」
尹氏眼圈一紅,「夫君……」
廖東江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抱歉,方才是我太衝動了。我只想知道,裳兒到底哪裏做的不夠好,讓你如此容不下她?」
尹氏已經意識到,夫君將孩子抱走,不是想跟她親熱,而是要跟她算賬。
她沉下臉,冷冷說道:「你總問妾身,為何容不下大妹妹。妾身又不是不懂感恩,看不到大妹妹一路上對咱們的照顧。」
「明明是她先與我隔閡,事事處處先不把我當作一家人的,怎麼到最後反而成了妾身的錯?」
廖東江怔怔看着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說。裳兒待她還不夠好嗎?有什麼好的都先緊着她和瑁哥。
尹氏輕聲說道:「大妹妹既然大歸,那便是咱們一家人,妾身說得可對?」
廖東江默默點了點頭。
「就像是今日這頭野豬。鄭大哥是她的護衛不錯,陷阱是他們挖得也不錯,可既然是一家人,捕獲的獵物,是不是就是咱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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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才是掌家主母,大妹妹在分發獵物時,便是只與妾身打個招呼,妾身還能說半個不字嗎?」
廖東江冷着臉,一言不發。
「可她是怎麼做的?自己一個人就決定了要送給誰,說不讓妾身碰的東西,妾身就絕對碰不得。」
「妾身是她的長嫂,難道她連最起碼的尊重都做不到嗎?」
廖東江怔怔地看着尹氏,良久才突地輕笑一聲,「我明白了。」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嘆息道:「你要的,從來不是什麼尊重,因為裳兒一直都很敬重你這個大嫂。你要的是裳兒對你絕對的服從。」
「你說你才是掌家主母,所以這個家所有的一切應該由你做主。裳兒是大歸之婦,瑞兒只是她的養子。她們母子需要仰你鼻息生活,不該有任何自己的主張。」
尹氏被一語戳中心事,臉微微一紅,強自辯解道:「妾身從來沒有這般想過。而且這個家做主一事,也不是妾身自己要求的。」
「在鶴州時,母親就已將中饋交給妾身打理。那時公爹和兩位叔父都是將收成交到公中,用作府里支出。大妹妹既然大歸,難道不該按廖家家規行事?」
如今廖家家財被查抄一空,雖說婆母在抄家之前,將金銀細軟收拾了一些交給舅父保管。
可那些終歸只是一少部分。
以後,也是要用在一家子吃穿嚼用上。
小姑大歸,她的私產也同樣應該歸於公中。
雖然不知道小姑的銀錢放在哪兒,但她既然請得起護衛,這些時日家中也從未斷過魚肉,想必手裏一定還有一大筆銀子。
若是小姑沒有兒子倒還罷了,瑁哥是她嫡嫡親的侄兒,以後自是全心全意扶持瑁哥。
可如今她有了瑞兒,自然事事處處緊着那個撿來的孩子。
那她的瑁哥呢?
難道以後要讓她的瑁哥,像這邊關莽夫一樣,住着這破敗的草房,吃着那難以下咽的粗茶淡飯,以後再娶個目不識丁的村婦,過一輩子她只要一想、都覺得痛苦難捱的日子?
她如此這般算計是為了誰?
是為了她自己嗎?
還不是為了瑁哥、為了他們以後的孩子?
瑁哥以後出息了,難道還會虧待自己的姑母不成?
尹氏眼圈泛紅,輕聲說道:「你們總是在說大妹妹對這個家付出了多少。你們只看得到她的付出,那妾身呢?」
「妾身也是爹娘千疼百寵捧在手心長大的,自幼華衣美食、婢僕成群,從未吃過一天的苦。自廖家出事,流放至此,妾身可曾有過一句怨言?」
「妾身在娘家時,也是人人讚頌的才女。自六歲啟蒙,妾身便跟着母親學人情往來、打理中饋。誰見了不夸一句舉止得體、知書達理?」
她低下頭,拿帕子拭着眼淚,哽咽說道:「若非廖家被抄家流放,一家子悽苦無着,妾身又何必如此苦心謀劃,還要被當作蠅營狗苟之輩,徒惹人生厭?」
廖東江垂着頭,將臉捧在手心,一顆心像在油鍋里滾過幾百遍。
他已經明白了尹氏這番話的意思:在裳兒大歸之後,她便將裳兒的私產視為己有。以前沒有瑞兒,她自然對裳兒親切有加。
如今有了瑞兒,尹氏自覺瑁哥的利益受到了侵害,所以才會事事處處針對她們母子。
廖家深陷皇權相爭旋渦至今,皇位歸屬不定,廖家便未來難料、生死未卜。
一家人都在為了前程和命運打拼,尹氏卻在一心一意爭奪謀算大歸小姑的私產……
廖東江有那麼一瞬間,突然有些萬念俱灰。
他深深嘆了口氣,坐直了身子,輕聲說道:「是啊,你本是大家閨秀、名門千金,本該過呼奴喚婢、錦衣玉食的生活。讓你跟着我廖家流放,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着實是,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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