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李舒窈實打實地感受到了宮鬥文女主的恐怖之處。
她的瞳仁只是瑟縮兩下,就被眼前人敏銳察覺出了什麼,烏雅氏不再關注她臉上的傷,而是垂下眼眸直勾勾望入她的眼底,「舒窈妹妹」
「嗝。」極度緊張之下,李舒窈打了個嗝。
烏雅氏到嘴邊的話便停住了,漆黑眸子裏的濃墨也旋即層層化開,唇邊笑意一點點轉化為深深的無奈,「你這是吃飽了,還是餓了?」
「嗯餓了」李舒窈裝作羞赧地低下了頭,臉頰微微泛紅。
藏在被下的手捂住小腹,同時低聲解釋:「昨兒太傷心了,就沒吃,今兒起來之後又有些不好意思見人,所以」
她點到為止。
烏雅氏心下卻一片瞭然。
說來,李氏會受罰,還是她背後攛掇所至。
於是也沒有繼續追問,再次摸了摸李舒窈的鬢髮後,起身走到屋外,不多時端回來一個紅木托盤,托盤上擺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粳米小粥,兩碟醬制小菜和一盤香味十足的蔥油餅。
她說:「你許久未進食,也不好吃得過於油膩,就暫且用這些墊墊肚子吧。」
烏雅氏出門期間,李舒窈快速收拾好心情,決定短暫忘卻書中劇情,先把烏雅氏當做信得過的好姐姐看待。
於是她開開心心地掀被下了床,將長及腰下的烏髮往耳後捋了捋,又拿過一根木簪把烏髮固定在腦後,朝着烏雅氏露出一個極明媚的笑顏,聲音聽來清脆有力:「我知曉了,多謝蓮初姐姐。」
「你都喚我姐姐了,又何須這般客氣?」烏雅氏一邊虛虛推諉,一邊將托盤上的碗碟擺放在屋中圓桌上。
李舒窈稍微拾掇了一下,也跟着走了過來。
她實在是餓極了,坐下之後絲毫不與烏雅氏客氣,拿起筷子就夾了塊蔥油餅送入口中,姿勢有些迫不及待,看得對面的烏雅氏又是一愣,旋即眸中笑意深了些許。
烏雅氏沒說話,只靜靜地看着李舒窈吃。
李舒窈倒也不管她,埋下頭呼嚕呼嚕吃得很香,沒一會兒碗裏碟中都空了,她卻只吃了個七分飽。
李舒窈依依不捨地放下筷子,眼巴巴朝烏雅氏遞了個「還想要」的眼神。
烏雅氏板起臉來搖了一下頭,「不能再吃了,等晚膳再說吧。」
清朝晚膳一般在中午一兩點左右,現在約莫是早上九點多,數一數,也不差幾個小時了。
李舒窈便乖乖地沒有鬧騰,主動起身將碗碟收拾進了托盤裏,正打算端起托盤往小廚房那邊送時,被烏雅氏抬手攔下,「還是我去吧,剛才我拿粥的時候看見文雅她們幾個也在,你還是避一避的好。」
她沒說為什麼,直接從李舒窈手裏把托盤接了過去,轉身就走。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李舒窈才略微有些不服氣地鼓起頰腮,心中十分鬱悶。
她穿來的時間不太巧,正是原主與郭絡羅氏決裂後的第二日。
——十日之前,原該是她去看守庫房,偏偏上值的前一夜,郭絡羅氏找到了她,說是家中額娘忽然生了重病,她已經稟明了管事嬤嬤緣由,管事嬤嬤允她出宮兩日去探望,但前提是她要先完成自己的份內之事。
其中就有看守庫房這一項,按照嬤嬤制定的上值順序,郭絡羅氏本排在「李舒窈」之後,所以若是繼續按着這個順序來的話,郭絡羅氏還得多等兩日才能出宮。而若是「李舒窈」願意同她更換的話,郭絡羅氏看守完庫房,當天晚上就能出宮回府了。
郭絡羅氏當時說得悲切又可憐,「李舒窈」自然無有不應。
卻沒想到她這一答應,竟直接送給了郭絡羅氏一場潑天富貴
等郭絡羅氏被封為官女子的消息傳出來後,頓時羨煞了紫禁城裏一眾宮女。
其中烏雅氏與「李舒窈」走得近些,她很快就尋了過來,滿臉驚訝地問她是怎麼回事?
「李舒窈」略帶着幾分心酸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烏雅氏直接皺起眉,「郭絡羅夫人生病了?我額娘怎麼沒有收到消息?」
說罷,許是意識到這話不對,很快又面帶歉意地看向她,「舒窈妹妹見諒,我並沒有懷疑青瑤的意思,只是覺得這實在是太巧合了一些也或許,是我額娘的消息不太靈通,沒有及時收到吧,等回頭我去內務府的時候,再幫你問一問。」
她這話說完,原主的面色霎時就白得有些嚇人,嘴唇哆嗦着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烏雅氏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小聲安慰她:「舒窈妹妹真對不住,我並非有意的,」頓了頓,繼續說:「我只不過是覺得可惜罷了,畢竟若是論起容貌,你可比青瑤還要漂亮幾分呢,只可惜了是真的很可惜啊。」
烏雅氏不過幾句茶言茶語,很快就引出了「李舒窈」心中的滔天怒火,一時間理智全無,腦子裏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是郭絡羅氏搶了自己的福氣!
忍了幾天,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昨日趁着下值休憩,她直接怒氣沖沖奔去了乾清宮的後圍房,同郭絡羅氏十分兇狠地吵了一架,然後單方面宣佈她們兩個之間的友誼已盡,恩斷義絕。
罵完了人,她自己還十分委屈,躲到無人的角落乾巴巴掉了幾滴眼淚,才頹着腦袋紅着眼眶回了自己房間。
房中,負責監督她們起居的吉雅嬤嬤正黑臉等着她。
一見她回來,不由分說直接讓人把她壓到了院子裏,當着其他宮女的面,毫不留情地以「以下犯上」的罪名罰了她十個巴掌,每一下都重重擊打在原主搖搖欲墜的自尊心上。
最後等到圍觀的眾人散去,原主狼狽回到自己屋中,摸着發紅刺痛的雙頰一哭就是一夜,直至天光將明時,意識忽而一朦朧,李舒窈稀里糊塗地穿了過來。
她也是梳理記憶的時候才發現,原主「李舒窈」聽了烏雅氏的挑撥,便一心以為是郭絡羅氏因忌憚自己的美貌,才串通了吉雅嬤嬤對自己的臉下手。
卻不知,昨日她一走,烏雅氏就一路跟了上去,完完整整聽完兩人之間的爭吵經過後,又腳不沾地地提前跑回來跟吉雅嬤嬤告狀。
吉雅嬤嬤從烏雅氏嘴裏得知她跑去找郭絡羅氏算賬,當即就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當場掐死「李舒窈」了事。
概因郭絡羅氏承寵之後,皇上便不大往後宮走了,這段時間,幾乎日日都要招郭絡羅氏前去伴駕,宮裏頭,只要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眼下聖寵優渥,眷顧正濃,「李舒窈」又是哪裏來的膽子去跟皇上的寵妃叫囂?
好在吉雅嬤嬤到底還記得「李舒窈」從前與郭絡羅氏多麼交好,擔心兩人會不會只是一時鬧了矛盾,自己若是在此時對李舒窈下了重手懲治,來日說不得就會被郭絡羅氏報復回來
思來想去,又結合了烏雅氏給的建議,最後才決定在眾宮女的圍觀下,以十個巴掌草草了事。
-
那廂,烏雅氏送完托盤,很快去而復返。
她惦記着此行看望李舒窈的目的,故而一回來就將兩扇大門嚴嚴闔上了。
李舒窈所住的這間屋子面朝北邊,本就潮濕陰暗,她再這麼把門一闔,屋中的光線頓時又昏暗了好幾個度。等李舒窈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立時就被屋裏的氣氛嚇得猛然一驚,幾乎以為自己是要提前下線了。
「還有一件事。」
好在這時候烏雅氏開口了。
李舒窈定了定神,好奇問她:「什麼事?」
烏雅氏在她身旁落座,「吉雅嬤嬤說,你這幾日估計是心力憔悴,沒有休息好,才會」她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
看過原著的李舒窈默默在心裏補上——才會昏了頭腦,生出這許多骯髒卑劣的心思,跑去得罪皇上的寵妃。為了避免惹出更大的禍端,不如留在屋中好好反省,也省得日後聖上動怒,連累得宮女所這邊的所有人陪她一起遭殃
話雖說得難聽,但理確實是這麼個理兒。
吉雅嬤嬤並不是個良善之人,估計也是想先觀望觀望郭絡羅官女子那邊的反應,看看她是否真與「李舒窈」生了嫌隙,若是真的,那自不必吉雅嬤嬤出手,只宮女之間的詭譎伎倆便足夠「李舒窈」從今以後被排擠得無處落腳。
而若是郭絡羅官女子那邊還記掛着「李舒窈」
那就是另外一套應對策略了。
「吉雅嬤嬤其實也是心疼你,她說你這幾日不必上值,先在屋中把臉上的傷好好養一養,其他的那些都等你傷養好了再說。」
沒有「再說」了。
李舒窈黯然地在心裏想着。
原著中,「李舒窈」被掌摑後,對郭絡羅氏的恨意又深幾分,加上還有烏雅氏在旁時不時的「提醒」。
她把這幾日的「帶薪假期」通通用來了保養臉頰以及探聽聖駕上,一心想靠着自己的「美貌」將皇上迷得七葷八素,最好是能直接冷落了後宮所有妃嬪,只獨寵她一人
夢倒是做得挺美的。
李舒窈默默吐槽了一句。
她想了想,抬起頭,表情十分誠摯地看向烏雅氏,嘴裏道:「好的呀。」
回話時,兩條柳葉眉兒彎彎,顯得整個人看起來又乖又純,渾像個不諳世事的稚子一般。
烏雅氏不知為何,心裏忽然彆扭了一下。
但也只是瞬息而過的錯覺。
她捏緊手指,表情跟着浮現出幾分擔憂,「還有,就是清瑤那邊。」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李舒窈臉上的表情,見她黯然地斂下眼睫,側顏看着有些鬱郁,心中划過幾分快意,繼而說道:「其實吧,清瑤她也沒有什麼壞心眼」
李舒窈低着頭,眼睛眨啊眨。
心裏想着終於來了,女主的頂級茶藝表演。
她在須臾之間想好了對策,決定拿出名為「真誠」的必殺技。
調整好表情後重新抬起頭,一雙水潤眼眸里依舊充滿了對眼前人的親昵和信任,淺笑回道:「我知道,姐姐說什麼都是對的!」
「姐姐說清瑤不壞,那她就不壞!」
烏雅氏被她這話說得一噎,心裏快速皺眉。
李氏這是怎麼了?
她試探地又開口:「我想着,也許她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吧?」
「苦衷?」李舒窈一挑眉,旋即恍然大悟道:「對的,一定就是這樣的沒錯!」
然後似真似假地抹了一把毫無淚花的眼角:「天啊,清瑤真的是太苦了。」
苦?
烏雅氏不敢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面上表情空白一瞬,語氣變得愈發遲疑,「那,先前的事」
她話還沒說完,李舒窈已經捏着拳頭站了起來,精緻姣好的白皙瓜子臉上表情十分大義凜然,語氣鄭重地道:「我都懂了,多謝姐姐提醒,我現在就去找清瑤道歉!」
烏雅氏:「」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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