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沈要整理過衣裝,便要出門去了。
他原是守在那冷榻之前,只不動聲色的端詳着蕭子窈。
她大約是魘住了罷。
卻見蕭子窈面色蒼白,眉心也緊着,口中似有夢囈。
「沈要、沈要……」
他竟然成為了她的夢魘?
如此,他便十分的憐她,卻又不情願喚醒她。
——好歹,也算是被她魂牽夢繞了一回。
於是轉身離去。
卻不知,只一瞬,蕭子窈又顫顫的泣道:「沈要,別離開我。」
蕭子窈倦極,睡得很長,鶯兒叫不醒她,便只好在門外守着。
然,守過了晌午,不待鶯兒再去請她,竟是梁耀自顧自的上門來了。
一見鶯兒,梁耀便柔柔的笑問一句:「子窈還歇着?」
鶯兒於是頓頓的點一點頭。
梁耀又問:「子窈可是不大舒服?還是昨夜歇得晚了?最近總見她睡得很久。」
這下子,鶯兒便不敢應聲了。
卻見她面上青白一陣,人也瑟瑟的發抖起來,又向後退去兩步,唯恐失儀。
蕭子窈究竟如何了——無須多言多問,任誰也猜得出來。
眼下,梁耀分明求得了蕭子窈的婚,沈要卻還一如既往的宿在此處……
更不肖說,那無休無止的嬌啼與輕吟,夜夜不絕於耳。
一切昭然若揭。
不過是痴男怨女的私房事罷了,下流、齷齪,惹人肖想、招人發笑。
鶯兒默着,如此,便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了。
誰知,梁耀竟然滿不在乎的勾唇一下。
「你只管退下去做事情,我進屋裏照顧她便是了。」
鶯兒不疑有他,心下更怯,便忙不迭的閃身去了。
房門於是輕輕的開關一下。
梁耀悄然而入,更不自主的皺起眉來。
——滿室旖旎之色、滿室靡靡之息。
他原是很瞭然的,卻又有些薄怒。
蕭子窈若非處子之身了,便要折價許多許多。
思及此,他便上前喚道:「子窈,過午時了,快些起了罷!」
蕭子窈聞聲,於是暈暈迷迷的回首過來。
「……梁耀,你怎麼來了?」
梁耀故作無事的笑道:「我原是想約你出門看戲的,誰知你貪睡得很,我久等不及,戲票也快過時了,只好親自來拖你起床!」
話畢,便從袖中拈出兩張白紙綠花的戲票來,再一抖,很有些炫耀之意。
蕭子窈緩了緩神,再一定睛細看,卻見是一出《梁祝》。
蕭子窈一瞬冷冷的睨起了眼睛。
她早已聽倦了《梁祝》。
什麼「從此不敢看觀音」、什麼「笑問世間情何物,生死相許無所恨」……
統統聽得倦了、更厭了!
然,倦在眉間心上,笑語卻得嫣然。
「好,你且等我一等,我梳洗一番就來。」
梁耀自然笑應。
不刻,蕭子窈便着一襲緋色旗袍裊娜亮相了。
她只管美艷如刀鋒,更教人移不開眼睛。
艷色,是為艷勢,深一色濃涿、淺一色寡淡,她卻渾然天成。
梁耀信口道:「怎的打扮得這般隆重?」
蕭子窈漫不經心道:「今回好說歹說,總是我重見天日的大日子,自然不能懈怠。」
話畢,她便款擺着走上前來,復又順勢挽住梁耀,風情很搖曳。
於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話起了閒來。
「你現在在主樓住的是哪一間屋子?」
梁耀輕嘆道:「說來慚愧……我住的是二姐的屋子。」
蕭子窈登時一啞。
她便小心翼翼的說道:「我二姐對自己很不好,只將向陽的屋子留給旁人去住,自己便擇一間陰陰的屋子來住,我好幾次勸她挪一挪,她都不肯。你應當住不習慣罷?」
梁耀倏爾笑道:「怎麼會!二姐與二姐夫伉儷情深,好似梁祝化蝶,我住他們的屋子,何嘗不是討了一個好彩頭!」
「你可真會說笑!是不是從哪兒翻到了我二姐夫寫給我二姐的信,於是照葫蘆畫瓢的拿情話敷衍我?」
「這倒是真。」
梁耀不遺餘力的應和着她,「我之前搜羅過二姐夫的文章,他那一手文采,進能寫家國天下事,退能寫兒女慢情長,的確令人嘆服!」
蕭子窈於是猶疑着試探起來。
「他的文采的確是數一數二的,筆名也不落俗。」
「對!『勉之』,共勉、勉勵,都是『勉之』!」
蕭子窈聽罷,心中於是兀的一凜。
——梁耀是如何知曉余閔的筆名的!?
早先前,余閔不過是報社裏刊文的一員無名小卒罷了,默默無聞,更無出頭之日,只幸得了蕭從月的傾慕,一來二去,適才入贅進了蕭府。
然,前塵往事,他最怯最怯的,便是這一段賣字求生餬口的日子。
彼時,蕭家權勢滔天,門客上下,自然是為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他一介賣字的小販,根本難登豪門的廳堂。
於是只將筆墨藏起來、更將筆名藏起來,從此只做蕭二姑爺,不再做「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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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除去蕭家之外,余閔的筆名根本不為人知。
思及此,蕭子窈立刻垂頭下去,只將目眥欲裂的眉眼好生的遮掩起來。
她便惡狠狠的攥緊了五指。
復又不動聲色的調笑了幾句,笑盡了,連帶着嘴角也麻木了起來。
誰知,一路去往茂和戲院,乘的竟是蕭家的車子。
蕭子窈認得那車子的牌號,白底黑字,像死人的靈位,又好似一種赤裸裸的羞辱。
她不聲不響的端坐着,梁耀便淺淺的瞥她一眼。
雙雙各懷鬼胎。
終於到了地處,梁耀便謙謙有禮的扶她下車。
四下里人聲鼎沸,人間總是熱鬧。
蕭子窈忽有些膽怯了起來。
她正滯着身子,誰知,梁耀卻忽指點道:「子窈,你快看那邊!那人好生眼熟!」
於是順勢望去。
卻見遠遠的有一道人影,着黑衣,寬肩窄腰,高高大大的,很是出挑。
那人影只亦步亦趨的跟在一女子的身後,寸步不離。
蕭子窈不由得心下一緊。
卻是此時,梁耀竟又附耳上前,只如琢如磨的低語道:「那人當真有幾分像沈要!說起來,我父親正打算撥他去做蘇家小姐的男伴,以後有什麼牌局舞會,也好讓他有機會多露露面。畢竟做成了沈軍長,總不能老是待在府里不走動……」
卻見蕭子窈面色一白,他便更得逞了。
「蘇家小姐你應當認識的罷?蘇同心——多好的名字,同心同德!沒準又是一樁姻緣呢!」
蕭子窈於是死死的盯住了那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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