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要對蕭子窈的稱呼一向很亂。
有直呼其名的,蕭子窈,一般這樣喚她都是他生了氣的。有時又叫六小姐,一是習慣了、刻在骨子裏,二是覺得特別,仿佛旁人替代不了。偶爾,他也會叫叫她的小字,但不太多,只因他下賤成性,愛她畏她又叛她,叫她子窈,便像欲蓋彌彰。
「蕭子窈,只有我能帶你回家了。」
月上中天,他接蕭子窈一路走出帥府,夜燈與花燈都是昏沉沉的暖色,她路過燈下,白色的臉、手腳、衣裙便也變作昏黃,仿佛一張褪色的剪紙。
他莫名的有些怕,於是脫下軍裝罩住她,那力道很是克制,既不敢裹得太嚴、卻也絕對不敢鬆手,像在風雪裏,垂死掙扎護着一點微弱的燭芯。
蕭子窈只管亦步亦趨的隨他上了車。
是時,晚來風急。
鳳凰棲路好靜,只剩蟲鳴,公館上下亦是如此。
郝姨燒的菜早已涼透了,團團圓圓的擺成一桌,籠着一層死白的紗帳,廳里的燈亮起來,四下如新,仿佛小金鈴根本不曾來過。
沈要沒什麼表情,然,甫一開口,卻是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去熱菜給你吃。」
她搖搖頭:「吃不下。」
「那我煮粥給你吃。」
「記得放糖,我要吃甜甜的那種。」
沈要嗯了一聲,重複了一遍:「嗯。甜甜的那種。」
郝姨做事一向妥帖,後廚交由她來打理,簡直乾淨得不像樣子,一把竹編的小凳擱在灶旁,沈要站着,蕭子窈便坐着。
眼下,她已然換過了衣裳,正穿着一身裁縫新量的縐絲睡衣——沈要的,他一向將這身衣服拆開來穿,他穿褲子、蕭子窈便只好光着腿穿上衣,偏她這會兒穿着整一身,那褲子很長,所以折了兩折,露出一段伶仃的踝骨,白得透明。
沈要淘米的手微微一頓。
偏偏,蕭子窈似乎天生帶笑,他心猿意馬的傻子模樣便都被她一一的笑過去。
「再看我,米都要被你洗『乾淨』了。」
他有點兒嘴硬,像在同她撒嬌:「我知道。我會做飯。」
在吃穿住行這諸多的事情上,蕭子窈一向比他精細,她本就是嬌養的、遠庖廚,卻又可以說出許多高高在上的、又有些刁難的主意來,如此,沈要便很像她的番犬,處處對她言聽計從。
不過,事情誰做主其實都不要緊,沈要心心念念,直覺方才蕭子窈乖乖的同他回了家,這才是最要緊。
文火慢燉的一鍋白粥,漸漸燒至鼎沸了。
沈要瞧出來她不開心。
「呆子,我聽說後天梁延要給他祖母過壽,你可知道?」
「知道。」
他替她吹涼白粥,「你想去見你姐姐。」
蕭子窈默不作聲了。
她只當沈要是不情願的。
誰知,偏就此時,一勺白粥卻不聲不響的送到了她的嘴邊,正有餘溫。
「——張嘴。」
沈要淡淡的說道,「我有帖子。我帶你去。但你要好好吃飯。所以,張嘴。」
許是那白粥裏面加了太多的糖,晚間,上了床去,他吻住蕭子窈的嘴,竟然嘗到了些許的甜頭。
蕭子窈沒摘耳墜,那一線紅玉便從她的軟發之間出沒,一晃一晃的,像蛇信,他怕一會兒鬧得厲害,耳針會不小心扎傷她,便用手從後而前的托住她的水滴似的尖下巴,不讓她落下,她於是嘴裏嗚咽着,偎在他的手心裏。
「六小姐,你身上開花了。」
他忽然說道,像是在說傻話。
蕭子窈又羞又惱,簡直恨不得剪了他的舌頭。
「不准說、你閉嘴——」
「是真的。」
「別說了,我讓你閉嘴……」
其實,沈要當真沒有騙她。
原是她白日裏穿的那件衫子,白底青花,石膏染的,纏枝穿過她的腰,來到脊背,誰知,青花掉了色,便像是一條竹葉青繞在了她身上,妖里妖氣的妖。
沈要不說話了。
他沿着那蛇行的纏枝一路吻下去,蕭子窈猝不及防,於是徹徹底底的軟下去了,又顫抖——她仍是瘦,偏偏腰窩卻還在,蛇尾藏在那酒窩裏,一動一翹,他飢腸轆轆,根本不必她勾引,所以撲殺上去。
蕭子窈喘得很厲害。
「沈要,你放開我,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她陷在床褥之間,掙扎不起,眼前一片漆黑,因為被縐絲睡衣蒙住,沈要沒有應聲,她耳畔便只剩下兩人絞纏在一起的聲音了。
死去活來。
然後,等到潮動平息下來,沈要才終於解開她,道:「我一說話,你就會生氣,所以我閉嘴。」
可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蕭子窈漸漸在他懷裏睡下了。
到底還是入了秋,夜半總是微微有些涼的,蕭子窈畏寒,便不自主的貼緊了他,腳也貼上來、與他的疊在一起,她睡着的模樣真好看,靜悄悄的,人間都有回聲,唯獨她沒有。
沈要最後還是坐了起來。
他動作很輕,卻難免還是惹得蕭子窈翻了翻身,被子被她捲起又拉高,外面剩下一截霜白的腳踝,沈要一見,竟覺得有些冷,於是伸手摸上去,想捂熱她。
是時,蕭子窈仍是睡着,腳面卻一繃,又很快軟下來,在他掌心慢慢回溫。
沈要不太開心。
真奇怪,這分明是再好不過的一天了,礙眼的人不見了、蕭子窈也同他回家了,偏他總也睡不下去,一心一意都在想——
仿佛她終於答應回來,只是因為沒有拒絕,而不是因為愛。
他想不清楚了。
月已低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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