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窈其實並不需要沈要的刻意討好。
不過是個呆子,氣人也是呆,撩人也是呆。
蕭子窈於是便想着捉弄捉弄他。
「那你說說,你現在像什麼?」
沈要眨了眨眼,淡然道:「貓?」
蕭子窈翻了個白眼,簡直無言以對。
「什麼貓會有你這樣的大塊頭,難道是貓妖成精了不成!?」
既然不是貓,那顯而易見的,便只能是狗了。
沈要一下子噤住了聲,眼帘也垂了下去。
這般捉弄,的確是有些過分了。
蕭子窈正以為他是不願答,便也不作勉強,正欲揮手拂過這話頭去。
然,沈要竟是小心翼翼的拽住了她的手。
「……你幹什麼?」
沈要不答,卻是一一的掰開了蕭子窈的五指,直到那柔荑展平了,他方才虛虛的握着拳,搭上了那粉嫩的手心。
這一番動作下來,蕭子窈實在看得雲裏霧裏。
她克制的抽了抽唇角,旋即輕聲道:「沈要,有話直說。」
沈要仍是搭着她的手,一刻不離。
「主人只要攤一攤手掌,狗就會搭上爪子來取悅主人。」
他的聲音淡淡的,眼睛卻是沉沉的,看不出什麼喜怒,只是始終向着蕭子窈。
「六小姐是我的主人。我在取悅您。」
此話畢,蕭子窈直覺心間一跳,慌亂之間,竟是反手打開了他。
蕭子窈將手護在胸前,一連向後退了幾步。
沈要觸碰過的每一寸皮肉,正火辣辣的燒着。
這算什麼取悅!分明是他暗暗的佔得了一個天大的便宜!
「出去!」
蕭子窈脫口道,「以下犯上——我不想看見你,出去!」
她實在是慌了神,竟是口不擇言的也要趕沈要走。
蕭子窈這一叱,沈要的目光便暗了下來。
他的手在半空中懸着,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可他甫一開口,卻是啞着嗓子,話音極輕,唯恐驚擾了蕭子窈似的。
「六小姐不必訓,小心嘴疼。我這就走。」
由着沈要這樣一點,蕭子窈立刻驚醒過來。
她照了照鏡子,索性唇邊的豁口並未裂開,卻隱隱的覺着有些疼。
疼,總該是疼的,卻不知是哪裏疼。
沈要那空落落的眼神,總讓她情難自禁的心疼起來。
那廂,沈要背過了身去,方才走近門邊,門外卻有人迎了上來。
房門一開,蕭大帥裹着滿身的風雪而來。
蕭大帥正與沈要碰了個滿滿的照面,更見他臉上的幾筆花鬍子,心中當下便有了數。
蕭大帥恨恨的指向蕭子窈道:「子窈,我當真是寵壞了你!你如今目空一切,到底要如何折辱沈要才滿意!」
蕭子窈正是心有餘悸,根本無心應答,只好悻悻的垂下頭去。
見蕭子窈仿若無顏分說,蕭大帥遂轉向沈要,抱歉道:「沈要,你向來恪盡職守,倒是委屈了你。」
沈要搖搖頭,移步擋在了蕭子窈的身前。
「大帥,此事怪不得六小姐,是沈要逾越了。」
沈要雖然愚鈍,卻總是護着蕭子窈的,蕭大帥心知肚明,並不將此話當真。
於是百般無奈的嘆一嘆氣,道:「子窈,你也該懂懂事了!今日爹爹親自過來,便是要讓你來負責小年會的排布,早些學會管家,也好早些嫁個好人家。爹爹便要趁着這次小年會,仔仔細細的為你擇一位夫婿了!」
此話重如千鈞,蕭子窈甫一聽罷,立刻撲了上來。
「不!明明說好的,可以讓我慢慢挑一個自己喜歡的!爹爹身為司令,卻言而無信,何以服人!」
蕭子窈慣常恃寵而驕,卻也不敢對蕭大帥沒大沒小,此番失態,實屬大驚失措。
偏她最近總不安分,蕭大帥記了她好幾次的過,於是直擺出厲色,訓誡起來。
「哼,讓你挑,可你挑了嗎!來來回回還不是惦記着那個梁耀!你哪裏是不想嫁,你就是不想嫁給旁人罷了!」
這廂,蕭大帥倏爾提起了梁耀,蕭子窈心中果然波瀾四起。
卻不是心動,而是滿腔的委屈。
「不是梁耀!不是梁耀!爹爹為什麼不懂我!我現在不想嫁,根本不是因為梁耀!」
蕭子窈這一叫嚷,嘴皮一下子就裂開了,她只覺口中一咸,唇邊便熱乎乎的發了麻。
沈要不假思索,立刻抻着襯衫的袖邊撫上了她的嘴。
「六小姐……」
頃刻之間,那紅殷殷的血珠子已然化作了一片斑斕的血花。
蕭子窈所言非虛。
眼下,她不願意嫁,當真不是再為了梁耀。
可她說不明白,為何不嫁、為誰不嫁,竟是百口莫辯。
大概是一顆心正懸了起來,搖搖晃晃的,還未定住。
她在等。
蕭子窈扭頭去看沈要,幾乎要落下淚來。
「沈要,你說呀,你同爹爹說,我不是為了梁耀,不是為了他……你不是我的護衛嗎,我不願意嫁,你得護着我……」
沈要看盡她燒紅了的淚眼,簡直心如刀割。
到底是他痴心妄想了。
那日,他不顧一切的跳入寒潭,竟換得蕭子柔柔曼曼的淚眼相看。
沈要以為,他大約總是有幾分特殊的罷。
——不,不是的,根本不是的。
她對他,甚至沒有寵物的情誼。
但凡一條狗衝着主人搖一搖尾巴,主人都會由着那畜生碰上一碰。
可蕭子窈,卻是一手拍開了他,將他拒於千里之外。
只有梁耀,不會被她拒絕。
欲落不落的眼淚最值錢,恰如此時,蕭子窈眼中情比千金。
嫁不了梁耀,當真會令她如此心碎麼……
沈要喉嚨一哽,又抻着袖口撫了撫蕭子窈的唇,眼中只剩下無盡的墨色。
「六小姐,大帥說得對……」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蕭子窈的心卻越來越冷。
「六小姐,就算您嫁了人,沈要也會守着您的。」
「……不……」
蕭子窈口中低喃,「……沈要,你不是我的人嗎,你怎麼不幫我說話呀……」
「不,」沈要打斷她道,「六小姐,我是您的狗,沈要。」
他艱難的勾了勾唇角,笑得十分刻意,丑得就像一條狗。
「我只能守着您,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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