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沈要的關係大約是說不盡的,卻總之是不夠清白、也不夠乾淨的關係,所以,哪怕是被親了一臉的牙膏泡沫也不至於太生氣,最多凶他一句放肆,便可以翻篇了。
誰知,那呆子竟然還不知足。
「六小姐。你的妝,花了。」
他趁機說道,「妝花了不好看。今天不去了。」
蕭子窈立刻掐他一把。
「我就說你怎麼會突然這樣親人,原來是算計到我頭上來了!當真像條狗一樣,就差把舌頭伸出來舔我,討厭死了!」
她叫起來,又一頓,話音急轉,「你為什麼說我妝花了不好看,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化妝就不好看,你是不是覺得我丑?」
她連連的逼問道,竟是一副當真氣惱了的樣子。
「我以前就覺得奇怪呢,明明大家都說我長得好看,也都願意看我,唯獨你來了帥府卻總躲着我,讓你看我一眼都像要了你的命似的!看來你果真如我三姐說的那般,沒品味,不知道我長得好!」
沈要一下子僵住了。
「——我不是。」
他支吾着,歪了歪頭,有些為難,於是思來想去好半晌,只管絞盡腦汁的去想一個辯解的法子。
其實,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從前,根本不是他不肯看她,反倒是他不敢看她,所以總在暗處偷看她罷了。
她生來貴重,如天上月,又哪裏會懂一條狗的心思。
他於是道:「你最好看。是我不想你被別人看。」
他嗓音微啞,低低的,很輕很輕,像嘆息,又似哀求。
「我真的不是。」
「不要生我的氣。」
「求你了。六小姐。」
——他倒是討巧。
蕭子窈只在心下暗暗想到。
她到底是個心軟的主兒,沈要都這般軟下來了,她便實在沒有再逗他的道理了。
「那好吧,姑且信你一回,但是下不為例。」
沈要眸子一亮。
「好。」
他說,順勢又親一下她的嘴,冰冰涼的薄荷腦兒的甜味,竟然比她親手做的餃子還好吃。
「——你還親,走開啦!」
沈要一頓,然後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
偏他眼睛仍是亮晶晶的,全然沒有一絲反省的意思。
如此,蕭子窈便也懶得再同他計較了。
沈要有些慶幸,便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你不生我的氣了。」
她於是瞥他一眼,終於百般無奈的擺了擺手。
「那要怎麼辦呢?反正是我自己養廢的狗,只能這樣寵着咯。」
說罷,她便分明看得真切,那廂,沈要只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了,偏她就是知道、就是清楚、就是篤定——
這呆子,許是開心得不得了了。
近些時日,雨水並不算多,只是風涼。
蕭子窈的身子不好,沈要唯恐她再受了風寒,便果斷將那新織好的圍巾讓給了她去。
然,那條圍巾明明是那樣的好,他自己都還捨不得戴呢,誰知,蕭子窈卻很是嫌棄。
「我才不戴圍巾。」
隱隱約約的,沈要幾乎聽出她話里咬牙切齒的意味,「這個紅色不配我的裙子,我不戴。」
他有些不解,卻還是耐着性子而不帶着腦子的說道:「配的。」
「你懂什麼配不配的?」
「不懂。」
「那你還說?」
沈要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不戴圍巾不准出去。」
他二人相持一瞬。
最終,是他贏下半城。
蕭子窈於是氣鼓鼓的圍上了那圍巾去。
沈要開車送她,帥府不刻便到。
下車時,那衛兵喚的照舊是他的名字。
「見過沈軍長!」
他抬手止住,卻只管扶着蕭子窈走下車來。
「六小姐。」
他忽然勾住她圍巾的一角,那模樣竟沒由來得顯出幾分委屈,偏他這會兒語氣也軟,便仿佛是在同她撒嬌似的。
「六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留在帥府吃晚飯。」
蕭子窈微微一愣。
「怎麼了?你怎麼沒頭沒腦的,忽然這樣說?」
沈要一時頓住了嘴。
他於是默了默,後又很快的瞄她一眼,只此一瞬過罷,那灼灼的眼光卻又立刻閃躲開來。
——好多的伏筆。
偏他最後卻是低垂着眉眼的說道:「我今天會努力工作的。」
蕭子窈有些莫名。
「哦,那你加油。」
「不是的——」
「呆子,有話就直說!不要像狗一樣哼哼唧唧的!你已經是大人了!」
沈要終於情急起來。
「我是說,我今天一定不會加班,會把工作早早的做完!」
他站得筆直,像是在立軍姿,簡直緊張到無以復加,「所以,你可不可以等我一起吃飯!」
四下一寂。
又是時風來,微微冷冽的秋風,更吹得有些狠了,只將那圍巾的一角也吹起來。
蕭子窈一瞬失笑出聲。
「我當你有什麼軍機大事要與我說呢,原來竟是這麼一回事?」
她笑眼盈盈——當真是盈盈的,竟似笑出了淚來,日光照着,映出那圍巾的正紅色,便襯得她面若桃花,仿佛在她眼尾掃下一片嫣然的胭脂。
沈要忽然想到,今晨,蕭子窈用的正是他前些日子亂買回來的胭脂水粉。
他一下子鬆了口氣,卻又不知,到底是哪一邊放下了心來。
好在,蕭子窈又開了尊口,語聲還柔柔。
「有件事情,我必須嚴肅的告訴你——沈軍長,你想讓我陪你吃晚飯這件事,是家事而不是公事,所以,你是不需要和我立正敬禮的打報告的。」
「那你同意嗎。」
她有意要逗他一逗,便道:「我可以同意,但是我有條件。」
沈要立刻插進話來:「什麼條件都可以。」
「我不吃麵皮包麵團。」
她一笑,耳畔的紅玉墜子一閃,琳琅奪目,盈滿他的眼,「我要吃郝姨燒的醋溜蓮花白,酸酸的好開胃。這樣我就答應你。」
她的話音落定了。
偏偏,冥冥之中,他的一顆心,仿佛也一併落了下去,像是掉進一日三餐的溫熱的碗中,又像墜入萬家燈火的明亮的光里,總之,就是落下去了,再不會搖搖欲墜,更不會隨波逐流。
「那我也答應你。」
他於是望定了她去。
「六小姐,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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