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難卻,卓青遠只得跟着馬代禮往家裏走。
在當地人眼裏,好多山貨不過是尋常之物,但對他們來說非常難得。
卓青遠每次都不白拿,給的費用,遠遠超出貨物所值的價錢。
「這瓶酒我最新泡的,又新加了兩味藥,勁大。」
馬代禮神神叨叨地遞給卓青遠一瓶酒,新的神鞭酒。
「我用不着這個!」
「唉!你可別這麼想,你看你的女朋友,一個比一個漂亮。你就是再好的苗子,也要加點肥才能長得好。」
「我什麼時候女朋友一個又一個的?」
「上次不就一下來了倆,如果沒有我的酒,你那天晚上能睡那麼踏實?」
「老馬你可別亂說,那兩位是我朋友,再說那天晚上在余校長家我喝多了,回去後就睡着了,根本沒那些破事。」
「嘿嘿,別不好意思承認。陸姑娘從我家拿走的小玻璃瓶我認得,就扔在宿舍的院子裏。那裏面的酒,你說不是你喝的?還能是誰喝的?」
「你是不是用這個東西禍害不少良家婦女?」
「你可別亂說話,我可是正經人。」
馬代禮繼續往車裏裝着山貨,卓青遠失神地站在原地,努力地回想着那晚的情況。
東西收拾差不多的時候,卓青遠從身上掏出五百塊塞給馬代禮。卓青遠每次來,從來沒有讓馬代禮吃過虧,這或許也是馬代禮每次都熱情招待的理由。
「送你的什麼?神神叨叨的?」夏七走過來問卓青遠。
「神藥,包治百病。」
「那麼神?」
「對,只要一杯,保證腰不酸,腿不疼,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勁,孔武有力。」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你錯了,這可是千金難買。小雨家的祖傳秘方,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要相信葉醫生。」
「我又沒見過他,憑什麼相信你說的?」
「回頭我喝完你試下就知道了。」
夏七突然像明白似的,甩手給了一巴掌卓青遠,接着又說「就知道你沒正經,壞死了。」
他們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市區,並在市區歇息一晚。第二天再開車回林陽,車子整整跑了一天,三個司機輪流過把豪車癮。
整個路途既舒服又暢意,行至景色宜人處,還一起在車裏盡情高歌。
車子剛駛進林陽市區,卓青遠便接到卓品超的電話。
這三年來,他們之間從未聯繫過,就像從彼此的生活中消失一樣。他們之間又都非常默契,彼此都不主動聯繫。
卓青遠拿着手機一直不敢接,他知道卓品超打電話給他,一定有重要的事情相告,而這件事,也只能是卓品超才能通知到他的。
電話一直在響,卓青遠卻在失神,秦雪把車開到路邊停下來,卓青遠才開始接電話。
老書記病逝了!
卓青遠急促地呼吸着,他有些喘不過來氣。
秦雪調轉車頭,沒有去公司,也沒有回家,而是開車直接去高家灣。
從市區回高家灣的路上,卓青遠一句話都沒說,半個多小時的路程,他全程盯着窗外發呆。窗外漆黑一片,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麼。
老書記,這位跟卓青遠生活並沒有太多交集,卻又對他影響深遠的人,因為肺癌去世了。
老書記一輩子的生活重心,都是圍繞在解決村民矛盾,幫助困難群眾而奔波着。
卓青遠對老書記的敬佩之情,不亞於大爺爺。
不管是白園榮的事情,還是開眼鏡店,或者是村裏的燒窯廠和修路,他都做的讓卓青遠折服,而且類似的事情不勝枚舉。
一直以來卓青遠都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帶着現在的一切回到家,讓老書記親眼見證有人能繼承他的衣缽,造福鄉民,造福社會。
當車子開進高家灣,他們看到村子裏燈火輝煌。車子剛進家門,高求松就一路小跑地追過來找卓青遠。
高書正也去世了。
卓青遠一直相信,一件好事後面一定跟着一件壞事。
樂極生悲的寓意,雖不能強行解釋現在的境遇,卻可以描述他此時的心情。
一個是故鄉,一個是新家,兩任村書記同一天去世,在卓青遠的心裏這不是巧合,這就是命中注定。
正當卓青遠猶豫不定時,卓立松又打來電話。
老書記去世卓青遠已經知曉,但卓雲東卻在村里宣佈,只要是卓莊村成年男丁,全部都要回鄉送老書記最後一程。
秦雪和夏七一起收拾房間,卓青遠一個人在書房靜坐。
如果是馬家坡與高家灣,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高家灣。
如果不是因為金玉梅,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留在高家灣。
卓青遠一直沉寂到深夜,第二天一早,他就起身去了高東寧家。卓青遠跪在高書正的遺像前,默然地磕完三個頭,然後起身離開。
卓立松坐飛機先飛到林陽,再到公司跟卓青遠會合,然後兩人一起駕車回家。
沒有風風火火,沒有榮歸故里,也沒有衣錦還鄉,有的只是一顆悲傷的心和一些未能如願的遺憾。
在卓青遠出後,秦雪撥通了柳成玉的電話。她把卓青遠回家的消息,通報給柳成玉。
自從車子下高速開始,卓青遠整個人的身體繃得越來越緊,心也跟着懸轉起來。當車子駛進入雙平鎮的時候,曾經那些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
那種感覺,太舒爽了。
雙平鎮通往卓莊村的路上,卓青遠仍舊記得每一處的坑窪,他開着車順着回家路一路狂奔。
當年老書記為了修這條路,曾跟鎮裏達成協議,用柳成玉的前程,換來修路的資金。
事實證明老書記是對的,時至今日,這條路是進出卓莊村的主幹道,可是歷經多年,已經修修補補,破敗不堪。
行至水閘處,卓青遠再也沒有辦法再前進一步。
近鄉情更怯,他必須要停下來靜一靜。
卓青遠坐在車裏抽着煙,又下車在路邊坐一會,平復一下心情。
河岸下坡的地方停放着一條舊船,河的對岸,是他和何倩倩完成第一次成人禮的地方。
十年前,何倩倩與人私奔,他憤而離鄉。
如今,他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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