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正道 第8章 聰明女人的邏輯

    二十年恍若隔世。

    他完全還沒來得及思考。

    也沒來得及準備接受這一切。

    這一天，就這麼突然地來了。

    ……

    小時候還會有人在他面前提過母親，長大以後，人們都對他母親的話題，避之不及。誰都害怕，在提到他母親時，觸及到他敏感的神經，進而惹怒他。

    「停車，我要下車。」坐在車裏的卓飛突然說道。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請你停車讓我下去。」

    「卓飛你先不要激動，如果你現在不想見，那就先不見。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是騙子，我請你吃頓飯可以吧？」

    在秦雪來見卓飛的路上就有所預見，她預判卓飛可能會有排斥反應，沒想到卓飛性子這麼剛。從這一點上說，他跟白園榮很像。

    秦雪把車停到路邊，在街邊隨便指着一家飯館，詢問道「就在這裏可以嗎？剛好也到飯點。不會連一起吃頓飯的勇氣都沒有吧？」

    卓飛沒有回答，他的猶豫並不是因為膽小。在外遊歷這麼久，他並不懼怕眼前這一切。可他，又沒找出一個合理拒絕的理由。

    從他記事起，曾不止一次地幻想，甚至夢見自己和母親久別重逢的情景。

    事情當真發生時，他想到的卻是逃離。或許，這一切都來得太晚了。

    如果當初母親沒有走，他的生活軌跡就不是現在這樣。他之所以背井離鄉到處遊蕩，就是想逃離那個，讓他的生活支離破碎的地方。

    秦雪見卓飛沒有回應，自己直接下車，然後站在路邊等着卓飛，最終卓飛還是下車，他跟着秦雪一起走進飯館。

    以秦雪的資質，完全可以帶卓飛找一家酒店，好好吃一頓。而她卻選擇帶卓飛在街邊，隨便找個館子應付。

    她知道，卓飛從村里出來後，已經在外面流浪幾個月，一直居無定所。她不想，更不能，一下子把自己和卓飛的距離，拉開得太遠。

    在此之前，她在卓小蓮那裏已經有過一些了解。她知道，卓飛是一個個性要強的人。所以，她選擇一個讓他舒服的環境，至少現在，他不那麼排斥她了。

    「你想吃點什麼？」秦雪先問道。

    卓飛沒有理會秦雪的問話，直接喊來服務員，點了兩個炒菜，一份湯和一份米飯，並且又要了兩瓶啤酒。

    卓飛的舉動，讓秦雪感覺想笑，她心裏在想，這孩子還真是個性。

    起初，去找卓飛時，她還有些害怕卓飛會像他父親那樣，性格木訥。

    後來聽卓小蓮絮叨一番，又有個大概印象，此時見到其人，還真如卓小蓮敘述的那樣。

    「卓小蓮喜歡你。」

    秦雪的話讓卓飛很懵懂，眼前這個女人太過神奇，說出的話總是讓她驚詫。

    「你怎麼會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事。」

    「我見過她一次，情況和現在差不多，我們也在一起吃飯。」

    「你的意思是說：我和你吃一頓飯，然後我就會相信你了？」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但我說的，都是事實。」

    卓飛沒有接着秦雪的話說下去，只是安靜地等待着。

    過一會，飯菜開始端上來，卓飛伸手去拿杯子，開起啤酒，自顧自地吃喝起來。

    秦雪看着卓飛吃喝，她也不客氣，也拿着一雙筷子一起吃起來。

    「幾年前，我和榮姐去過一次你們鎮中學，算起來那年，應該是你上初三的時候，不過那次沒有見到你。直到上次見到卓小蓮，我才弄明白，那次應該是你跟村里人打架受傷，沒去上學的緣故。前些日子我又去過一趟你們村，田會計跟我說了一些你們家的情況，她似乎對我很有戒心，但能看得出來，她挺關心你的。」

    「田主任是不是比卓小蓮聰明？她的嘴沒卓小蓮那麼長，在她那裏沒打聽到有用的信息是吧？」

    「田會計說的不多，卓小蓮說的都是你的事，我講點你們村的事，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卓飛抬頭看看秦雪，沒有接話，而是又自顧自地，邊吃邊喝。

    「榮姐說，在卓莊村她最敬重的人，是卓玉林書記，最感謝的人是卓玉楚。最恨的人叫卓雲山，心眼最多的叫卓雲東。這四個人名她記得最清楚。想必，你和他們的交集也不少。」

    「你們倆關係挺好呀？這你都知道，不過說的都挺對。」

    聽到卓飛接話，秦雪的心裏有了底氣，她已經知道，這場談話該如何進行下去。

    關於白園榮的事，她也不着急說，她先把榮姐對她講的那些事，再一點點地講給卓飛聽。

    很多事情是卓飛不知道的，不論是關於他們村的，或是他們家的。這些事都是在他的生活中，沒人願意提及的，也是他一直都想知道的。

    關於那段生活回憶的缺失部分，終於有人給他補充完整了。

    「吃飽了嗎？有沒有興趣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

    「爬山。」

    按照卓飛的邏輯，秦雪應該請他去見自己的母親才對，可是她沒有。

    一頓飯的功夫，卓飛感覺秦雪的做事方式，比他所認識的人都要特別。

    明明你本該拒絕的，在她的引導下，你卻越來越有興趣，一點拒絕的理由找不到。

    秦雪開着車，載着卓飛，一路向北開。

    卓飛不認得路，任由秦雪帶着他，繞過大半個城區。最後來到一座山跟前，車子一直開到半山腰，停在一處專門放車的地方。

    卓飛跟着秦雪下車，他還頗為關心地問着秦雪，說她穿的鞋子不合適爬山。

    秦雪在車子的後備箱找出一雙運動鞋，直接換上，秦雪的行為再次印證，她是有備而來，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秦雪對這段山路很熟悉，一直走在卓飛前頭。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等着一口氣爬到山頂上。

    快爬到山頂時，秦雪的手機響了，她示意卓飛先上去，自己接個電話。

    卓飛爬到山頂，發現上面有一露台，這裏顯然很少有人來，露台上除去兩塊大石外，別的什麼也沒有。

    他猜不出來，秦雪帶他來爬這座山有什麼意義？索性就坐在石頭上，等着秦雪。

    「我第一次見到榮姐，她也是坐在你的那個位置。」

    「你就這樣帶一個陌生人，來這麼個渺無人煙的地方？」

    「你也別驕傲，並不是我完全相信你，是我相信榮姐的人品，跟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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