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王殷夏】
【這是我的日記本】
【2021年7月1日】
【陌生的房間,兩臥一廳一衛,沒有生活痕跡,我獨自從床上醒來,除了我的名字之外,沒有任何關於我自身的記憶,僅保留有關於人類社會的常識,我打開床頭的日記本,開始記錄我對自己的判斷。】
【我想,我應該是人類。】
【2021年7月2日】
【窗戶外是濃霧,非常安靜,看不清遠方的景色,客廳的茶几下放着一箱門鑰匙,十三串,每串二十把,貼着從「001大門」至「1220大門」的手寫標籤。】
【完成對比,全部都是我的筆跡。】
【2021年7月3日】
【我已經完成了對「家」的徹底搜查,在收拾好必要物品後,我開始探索房屋大門之外的空間,我的家為頂層獨戶,在一幢居民樓內(樓號應是0幢),由老式樓梯聯通上下層(水泥?瓷磚?),其餘的每一層都設有兩戶商品房,我所在的居民樓共有十層,門牌號與茶几下的鑰匙相對應,用鑰匙可以打開這些大門,門內全部是兩臥一廳一衛毛坯房。】
【只有我的門是指紋鎖。】
【2021年7月12日】
【我不需要飲食與飲水,除此之外與普通人類無異(根據我腦中的常識判斷),我完成了對小區的徹底搜查,這裏總共十三幢大樓,每棟大樓二十戶,全部為同戶型毛坯房,只有0幢大樓存在樓頂獨戶,即「我的家」。】
【小區大門外與高樓層之間完全被濃霧阻擋,鐵柵欄圍牆比居民樓要高,鋼筋插入雲端,無法觀測頂部,同材質柵欄大門也無法打開,而除了我的日記、房間號和日曆之外,小區內只有公告欄上有字跡。】
【是印刷在八張A4紙上的標語:「歡、迎、來、到、幸、福、家、園」】
【2021年8月14日】
【死水一樣的孤獨,難以形容的空虛,我需要吃點東西,或者說我的幸福家園需要吃點東西,我就是幸福家園,幸福家園就是我,我要去弄點什麼,殺點什麼,或者捕獲點什麼】
【古怪的感覺,心裏像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我可以狩獵一些「大東西」,只要能「理解」它們就可以吃到嘴裏,「認知」帶來「力量」?這是什麼意思?常識無法解釋。】
【我只知道,我一定是狩獵者。】
【2021年9月1日】
【今早我聽到了大門打開的聲音,沒有任何人類或者非人類出入小區,但濃霧散開,可以見到一條水泥馬路。】
【我將踏上那條路。】
【祝我好運。】
*
王殷夏走在一條寬闊的水泥路上,除了腳下的路面,四面八方都是有如實質的濃霧,透過這濃密霧氣,依稀能夠望見一些細細長長的影子。
王殷夏沒有嘗試進入這片霧氣,她的心中正翻滾着些古怪的渴求,這感覺催促着她去抓捕些攥到手中,於是她順着水泥路往前走去,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
大霧豁然散去,周圍的景象也在一瞬間徹底變了樣子,水泥馬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石料地面,等到王殷夏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是一片由大理石鋪設的廣場,一棟高聳入雲的方塊樓佇立在正中央,樓頂噴塗着「成功公司」的字樣,樓下是一扇高聳又模糊的玻璃大門,以及站在大門外等候的人們。
是人類!
王殷夏不由自主地望向這些或站或坐的人們,自從甦醒以來,她這兩個月都是孤獨度過的,這還是她頭一次見到印象里的同類,而且還有整整十個人——
這十個人中有男有女,年齡最大的是個四、五十歲的男子,年齡最小的則是個娃娃臉的姑娘,他們三三兩兩地站在一起,大概是早已經溝通過,所以就有了不同的站位和分組。
就在王殷夏觀察着這些人的時候,人們也在打量着她,他們看上去驚慌而恐懼,有人在低聲啜泣,有人與同伴們竊竊私語,顯然,這些先來者們早已在這個大廣場上等待了許久。
短暫的僵持後,人群決定接受這個面善的新人。
有人繼續盯着王殷夏看,在與她視線相接時才閃開眼神;有人不感興趣地低下頭,好像不在乎後來者;也有人不閃不避,但在面對王殷夏的注視時朝她釋放善意或惡意但沒有一個人為王殷夏的到來感到奇怪,也沒有一個人率先說話,顯然他們都清楚某種「規矩」。
王殷夏立刻意識到,作為一個脫離了人類社會、種族成疑、腦袋空白的闖入者,她需要得到更多的信息。
但王殷夏並沒有選擇和同類搭訕,她先把注意力分給了不遠處那座高大的方塊樓。
這整棟大廈都散發着一股夢幻的光澤,就像是籠罩在精心佈置的打光里,巨大的「成功公司」logo是醒目鮮艷的橘紅色。
在一樓的玻璃大門前,還放着一塊一人高的立牌,比起logo,這塊立牌更加刺眼,它有艷粉色的背景,用鮮紅的氣泡字體書寫着「歡迎新同事」,金黃色的線條畫出了十二個簡筆小人。
到處都是刺激雙眼的色調,就連那扇大門也不例外,它有着玻璃糖紙般硬脆夢幻的質感,隔着這層美麗的色彩,隱約能看到門內的大廳。
也就在此時,王殷夏在玻璃門後看到了一個筆直的灰黑影子,它是突然出現的,她凝神望去還有一個人嗎?
王殷夏慢慢往前走,隨着她的靠近,玻璃之後的人影也逐漸清晰起來,這是一個穿着工裝套裙的瘦高女人,站得筆直,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之前,比王殷夏高出一個頭。
女人就這樣維持着站立的姿勢,一動不動,僵硬得像是櫥窗之中的塑料模特,但她的外貌又格外真實,一點都不像是假人。
王殷夏注意到了女人的胸口還掛着一個工號牌,上面寫滿了字,她下意識又往前走了幾步,可即便貼到了玻璃門前,也看不清這工牌上寫着什麼。
也許要推開門才行
「喂,小姐,人還沒到齊,你要幹什麼。」
王殷夏猛地轉身看向發出聲音的人,就是那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他穿着格子衫,一副乾瘦精神的模樣,只是表情十分不善。
王殷夏下意識地就露出了一個禮貌又客氣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只是想仔細看看,沒打算推開,你說人沒到齊是?」
「這一次總共是十二個人,你看看那個歡迎立牌就知道了!」男人挺了挺胸,斜着眼睛掃視周圍的人,好像在以此強調自己的經驗豐富,「我們進了這個鬼——咳,這個地方,最重要的就是觀察環境,只要好好看,一定就能安全回家,我就是這麼成功地通過了兩次!」
兩次原來只有兩次就值得誇耀了嗎?
王殷夏沒有反駁,她細聲細氣地應付:「不好意思,我第一次來,沒什麼經驗。」
王殷夏的道歉沒有得到回覆,她抬頭看向那個男人的眼睛,卻見他像是見了鬼一樣盯着她身後,而且不只是他,幾乎所有人都是同樣的神情,於是她也轉過身——
那個本該直視前方的白領女郎,此刻正耷拉着眼皮,用黑黢黢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王殷夏。
這本該是十分驚悚的一幕,但王殷夏卻並不怎麼害怕,她連注意力都還留在一旁的活人身上。
那個男人的表現有些不對勁,難道在制止她推門之前,他都沒有在門後發現異常嗎?還是說,在此之前,這麼多人里只有她能看到門後的女人?
王殷夏心中閃過各種各樣的念頭,同時也不躲不避地盯着玻璃門內的眼睛,她就這樣隔着一道玻璃,與裏面的人型望着彼此,直到白領女郎慢吞吞地咧開了一個笑容——她,或者說它,確實是會動的。
於是王殷夏也朝玻璃門內的女士微笑,她主動後退一步,垂下眼帘,單方面地停止了這一場詭異的對峙。
「噗通!」
也就在此時,一道突兀的悶響在不遠處的廣場上響起,一個灰撲撲的人影落在了廣場之中,所有人都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瘦削的人影正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身。
這是一個披着運動服的少年,高挑清瘦,可當他扯下蓋在頭上的運動服外套時,卻露出了無比可怖的樣貌。
在凌亂的黑髮下,少年的面龐上橫亘着巨大的傷疤,從額頭一直延續到肩頸,幾乎佔據了他的大半張臉,那是火燒後留下的陳年痕跡,凹凸不平,深淺不一,醜陋無比,光是看着便觸目驚心。
少年好像也知道自己的模樣嚇人,他緊接着就低下頭,迴避開所有人的視線。
王殷夏輕快地掠過了少年的面孔,隨後打量着他落地的位置,若有所思。
「咔噠」一聲脆響,玻璃大門幽幽地敞開,這聲音就像是指揮棒,立刻讓所有人都望了過來,那最後抵達的少年也抬起頭,戒備地盯着大門。
在彩色的玻璃門後,那個白領女郎終於露出了清晰的面目,她仍然維持着那個笑容,黑色的眼睛像是木珠,咕嚕嚕地轉向每一個人。
女郎咧着嘴,用活潑熱情的聲音道:「歡迎各位新同事!我是人事部的小紅,請快跟我來吧,差一點就要趕不上迎新會了,以後工作可不能遲到哦!」
話音落下,女郎毫不猶豫轉身就走,鞋跟敲着地面,發出一串刺耳響亮的聲音,建築物外的人群不敢耽擱,紛紛緊跟上去前後,走入了這棟顏色夢幻的大廈內。
王殷夏卻不急着動身,她轉頭看向廣場,那熟悉的迷霧不知何時又出現了,正慢吞吞地侵蝕着建築物外的空間
不過是一晃神,迷霧已經逼到了大廈之外,於是王殷夏也不再看了,她綴在人群的最後一位,走入了玻璃大門。
大門在人們的身後悄然閉合,王殷夏身側就是運動服少年,他側頭看了王殷夏一眼,又迅速地轉回頭去。
王殷夏笑了笑。
也許這個少年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先來的人們已經有了默契和聯盟,而在這十二個人里,只有他們兩個是遲到且落單的。
幾乎所有人都有「同伴」,那麼她要不要也找一個呢?
王殷夏正這麼想着,她插入口袋的手卻突然頓住了,原來她的口袋裏多出了一塊方正的硬紙片,質感粗糙,還有着凹凸不平的劃痕。
但這是不應該的,王殷夏在離開小區前早就做好了準備,特意換上了一套保暖合身的運動服,帶上了精心佈置的登山包,而在當時,她的口袋裏可沒有這個。
王殷夏不動聲色地抽出這枚硬紙片,藏在手心,借着綴在隊伍最後的位置,悄悄地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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