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楊糕得到了自己專業生涯的第一個感悟——搞人像拍攝的話,自己最好不要打扮得比模特還好看,容易讓模特不自信。
德令哈的早晨分外安靜,安靜得不像這個地兒的旅遊旺季,開門的店子沒幾家,仔細一看幾乎全是做燒烤生意的。
不過小賣部倒是很多。
因為要趕路,中午大概率吃不上正經飯,所以陳睦他們再次購入補給,完事兒剛好碰上附近有家氂牛壯骨湯。
楊糕大快朵頤,吃得飽飽的,可憐陳睦適應不來,吃了幾口就把筷子放下了。
「你不吃嗎?」楊糕驚訝,「他家這個氂牛肉還挺新鮮的呢!」
「我不太行。」陳睦還對自己口腔里的味道感到崩潰,「我感覺有股子牛味。」
「廢話,氂牛就是牛啊,當然會有牛味!」
「我是說很重的牛味。」陳睦喝了口礦泉水,咕嘟咕嘟然後咽下去,「像是我跑牛棚里抱着牛啃了一口的,那種牛味。」
楊糕險些笑出羊叫。
陳睦沒管他,又開始看菜單上面的小甜品:「這個甜醅好吃嗎?」
「好吃,但是裏面有酒精,你開車吃不了。你要不吃碗酸奶唄,酸奶總不會出錯了。」
「酸奶昨天吃過了,想換個東西嘗嘗。」
「那可以試試尕面片。」
「在西寧也吃過了,原來那個字念『嘎』嗎?」
「對,就是小的意思。我們這邊會說尕娃娃,就是小娃娃。」
「哦那這個雜碎又是什麼?」陳睦尋思罵得還挺髒。
楊糕抬抬筷子:「你連氂牛肉都吃不了,雜碎就不要想了,這個更重口。」
「所以是什麼?內臟?」
「對,牛羊雜碎,一般包括頭肉、口條、肚子、眼睛、腸子」
*
最後還是選擇了尕面片。
楊糕等了一會兒,見陳睦不主動提,便佯作不經意地邊嗦粉邊問:「對了姐,我發給你的照片,你覺得怎麼樣?」
「還行吧。」陳睦吃着面片模模糊糊應他,「我不本來就長那樣嗎。」
「」可以,底片不好看是攝影師的錯,精修好看是自己就長那樣。
熬到大半夜的勞動成果就這麼被輕飄飄帶過,讓楊糕略有不爽,但他也不能硬逼着人家說「超好看,我超喜歡的」,所以不爽也只能生悶氣。
又低頭吃了兩口,到底還是想引導她承認自己真的很厲害:「哎,那你昨天不是還有別的照片嘛,你說你騎氂牛拍過照的來着,那組照片拍得怎麼樣?」
陳睦正玩手機,聞言抬頭:「怎麼,你想看看嗎?」
「額對啊,不行嗎?」
「那我發給你,你要沒什麼事兒挑兩張好看的也幫我修一下。」陳睦說着已經一鍵選中,然後刷刷地就給楊糕發圖。
楊糕真是氣極了,他想說「請你尊重一下我的職業追求」「我不是隨便什麼人拍的照片都願意修的」「我說給你當攝影師和導遊也不代表你可以這樣對我呼來喝去的」。
但是話還沒出口,點開聊天對話框一看——陳睦的頭像已經換了,新頭像正是昨夜他發的那張照片。
楊糕:「這些很多構圖都有問題的,我只能儘量修哦。」
*
簡單的早餐之後,二人便重新啟程上路了。
陳睦一般沒有服人的時候,但楊糕的這個精氣神她不得不服——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熬了夜的人,嘰嘰喳喳的還是很興奮:「瞧見沒,這就出了德令哈了,過了這一小片就沒有草原了,所以海子的詩里說德令哈是『草原盡頭』。」
倒是陳睦本人吃了面片就開始暈碳水,全靠一瓶咖啡吊着精神:「所以我就沒機會抱小奶羊了?」
「那倒也不是。」楊糕說着又開始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今天從德令哈到大柴旦,主要是看戈壁灘和雅丹地貌;後面從大柴旦到敦煌,會慢慢出現沙漠」
「喲,還會路過敦煌?」陳睦眼前一亮,「課本上那個敦煌嗎?那不得去莫高窟看看?」
「你在做夢嗎姐?想看莫高窟你等淡季再來一趟吧,這個季節說走就走的旅行你還想看莫高窟?你在想peach。」
「怎麼了?是人太多了嗎?」
「反正得提前一個月才能買到票,你到現在還沒買票,其實就等於棄權。」
陳睦語塞片刻,很快調整心態:「沒事兒,那地方太學術了,我去了也看不明白——哎,那你買票了嗎?」
「我也沒,那裏頭不給拍照。」
*
楊糕繼續講解:「然後再往後是敦煌到張掖,這個階段是從沙漠地貌到丹霞地貌。最後從張掖返回西寧會路過祁連大草原,那裏牧家樂很多,也是你找到小羊的最後機會。」
至此陳睦總算是了解了西北大環線的全貌。
「你早說啊。」她鬆了口氣,「我就說嘛,你們這邊羊肉館子這麼多,怎麼可能接下來就沒羊了呢?」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非要抱小羊啊?」楊糕早就想問了,「我看你吃羊肉的那個架勢,感覺也不是什麼愛羊人士。」
陳睦有被這個獨創名詞逗到:「因為一開始就是因為看到小奶羊的視頻才來的」
「就這樣?」
「對啊。」
「我還以為你跟那個徐來有什麼關於小羊的約定呢。」
說這話時楊糕有意無意地往陳睦臉上瞥了一眼,他分明地看見陳睦表情一僵。
不過也就僵了那麼一下下而已,她很快就重新舒緩下來,只是略顯尷尬地伸手揉了一把後腦勺:「我算是知道你打哪知道那麼多校園八卦了,合着你不好好學習,腦子都用在這些事上了。」
果然還是不對勁,這不是對「搭檔」應有的反應。
楊糕心裏又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但臉上還故作輕鬆,他甚至得意地挑了下眉頭:「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啊,咱們也就萍水相逢,你告訴我我又不會告訴別人——你們之間,不是普通搭檔關係吧?」
*
說話間汽車就上了315國道,這條被越野愛好者稱作「此生必駕」的公路兩旁,儘是拍攝西部牛仔片都不會穿幫的特別景象。
就像海子的詩里說的,荒涼,空空,美麗又抒情。
映襯得陳睦臉上也略顯落寞,她嘴巴張了又閉,像是在斟酌詞句。
楊糕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不至於吧!像她這樣的人,真的會為了區區一個男人這麼為難嗎?!
但陳睦確實不避諱談這個,畢竟真正能扎她心窩的壓根不是這個,她頂多是不太知道怎麼講:「我倆反正確實沒談過。這不是不好意思,我總不能跟你說沒有的事。」
這話一出,楊糕的心跳似乎稍稍平復一些:「那曖昧總逃不過了吧?」
「嗯?」
「對啊,你們一男一女的,又是搭檔話說你們搭檔了很久嗎?」
「算久吧?」陳睦在心算,「我24歲那年開始的,到去年為止那就是搭檔了4年。」
好傢夥,4年?
楊糕的那些同學能撐過高中三年不分手就算金婚,這倆人居然搭檔了4年?
他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面上卻還非要假裝一副對這八卦特別感興趣的樣子:「4年都沒談?這個徐來是長得很醜嗎?」
「丑?開玩笑,他的顏值可是登過報的!」陳睦說着就笑起來。
這個事兒想起來可逗呢——
當時在徐來的邀請下,陳睦毅然辭去工作到他那當全職車手,第一次比賽二人都壓力頗大。
這一場要是拿不下來,他們倆一個得去繼承家業,一個落得滿盤皆輸——不過陳睦盤算着實在不行還能去給徐來當員工。
總是也許是適度緊張的緣故,陳睦一把超常發揮,直接冠軍出道。
然後汽車雜誌就刊登了他倆的光榮事跡,左邊一頁是陳睦的照片,頭銜是「六邊形戰士」,右邊一頁是徐來的照片,邊上大字寫着「偶像派顏值」。
這兩頁被裱了起來,掛在他們訓練場的內牆上,並成為每一次聚餐聚會都要拿出來說道說道的巨大笑柄。
畢竟對於一個不靠臉吃飯的工作來說,在工作場合被盛讚顏值,還挺讓當事人不痛快的。
所以當楊糕提起這事,陳睦一下子有點支楞不住:「我還懷疑我當初就是被這個美貌所惑,跟被下了降頭似的就辭職了——我跟你說我本來在公司都當上主管了,前途一片炒米粉啊,然後他,就跟那個海報似的,往我這一指,I need you,然後我就」
「靠邊停車!」楊糕總算聽不下去了,突然大喊一聲。
陳睦也被嚇了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方向就靠邊停了。
她以為是遇到了什麼險情,但停下後前後左右一觀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於是確定安全之後,一巴掌不輕不重地扇在楊糕後腦勺上:「死孩子瞎喊什麼呢?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
「嗷!」楊糕吃痛地捂住腦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喊,反正就是覺得憋悶,不好受,一身的牛勁沒地方使。
好在這兒確實也該停車了:「雅丹地貌到了,下來拍照!」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41s 3.958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