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回 假響馬大鬧萊州城
秦叔寶走出瞭望海樓來到自己的黃驃馬前,把馬由打馬樁上就給解下來了。秦瓊非常從容,也沒人敢攔他,他就在靠山王面前,在靠山王的滿營眾將面前,在那兩千軍兵面前,在這萊州老百姓面前,人家自己猶在無人之處,把這馬解下來。然後,把大斧子往地下一杵,扳鞍紉鐙、飛身上馬。再把這斧子由打地上拔在手中。然後,馬頭一轉,衝着靠山王楊林,秦瓊就把這把大斧子橫在雙手之中了。
就見秦瓊都沒伸手,拿下巴殼一點靠山王楊林:「哎!對面馬上坐的那員老將,你可是靠山王楊林嗎,嗯?!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劫四十八萬兩皇槓銀子的響馬程達尤金!我告訴你,你那四十八萬兩銀子也太不禁花了,倆月剛出點頭兒,我就已然花完了。我一琢磨,這又沒錢了,怎麼辦呢?我就琢磨你這萊州肯定還有沒送過去的銀子。所以呢,我親自來萊州了,我就不讓你費事兒了,不讓你再派飯桶押着銀子往長安城,我在半道劫了。乾脆,我到萊州,咱倆商量商量,你把剩下的,最好還是四十八萬兩銀子,多點兒也沒問題,給我打包裝車。然後派人跟着我把這四十八萬兩銀子拉到某家山寨之中!如若答應,萬般皆休。牙崩半個說『不』字!爾來看!」就見秦瓊把大斧子晃三晃、搖三搖,「我是一斧子一個,管殺不管埋!」
他一說這話,「嗯!」靠山王楊林心說:這響馬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這一輩子征戰無數,識人無數,我就沒見過像這麼大膽子之人吶。而且,如此厚顏無恥!劫了我四十八萬兩銀子還敢再到萊州當着我的面兒給我要銀子呀!哎呀,實在可惡!楊林往旁邊偏了偏臉。「盧芳、薛亮何在?」
「呃,父王,兒臣在!」大太保盧芳、二太保薛亮趕緊往前一提馬來到楊林馬後。「父王!」
「你們倆看看,對面的這位可是六月二十三長葉林小孤山打傷爾等,並把我那四十八萬兩銀子給劫走的程達尤金嗎?」
這倆小子瞪着眼一看——秦瓊化妝化的不錯,紅頭髮、紅眉毛、紅鬍子、藍臉龐,還真像。再說了,六月二十三程咬金劫他們的時候,畢竟時間短促,雙方離那麼遠,人也看不大清楚。程咬金又是頂盔、貫甲、罩袍、束帶,頭被盔一蒙,腦袋也顯小。其實,秦瓊的腦袋比程咬金的腦袋要小。但秦瓊今天沒有穿盔甲,一身短打衣靠。所以,這腦袋就跟程咬金的腦袋差不多少了。當時雙方見仗的時候,這倆小子也沒有仔細看程咬金。如果跟程咬金大戰幾十個回合,那還能夠仔細地觀察程咬金,還能夠記住程咬金長得真實模樣。但這兩位被程咬金一馬三斧子都給砍暈了,一個回合沒走到,一個照面就被程咬金三斧子全給劈敗了,腦袋好懸沒丟了。這倆小子嚇得亡魂皆冒,哪還能記得住程咬金當時什麼模樣啊?大致有那麼點輪廓,哎,紅頭髮、紅眉毛、藍臉,使的是一把車輪大斧,這點記憶還是有的。回來之後,畫訴畫師,畫師根據他們所描繪的畫出的畫影圖形。而秦叔寶是根據那個畫影圖形來畫的自己。那您想想能不像嗎?這些天這兩位光看那畫影圖形了。所以,畫影圖形上的程咬金的模樣深深地印在了他們腦海當中。今天一看,秦瓊又掄着大斧子,「哎呀!正是他!別的不說,就這個斧子認得呀!而且,他還唱山歌呢——牙崩半個說不字,一斧子一個管砍不管埋!當時他也唱山歌了,但是唱的好像跟這有點不一樣。反正是……嗨!」這倆人心說話:「這還有假嗎?誰這麼大膽子,以假亂真呢?這是掉腦袋、滅九族之罪呀。哪個響馬無緣無故也不會幹這事啊!這肯定就那程達尤金!」
所以,老王爺一問:「是他嗎?」大太保盧芳、二太保薛亮連磕巴都沒打,「父王,就是他!當天劫皇槓的就是他!沒錯!沒錯!我、我、我們倆跟他交過手啊,呃,對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就是他呀!父王,一定小心!這小子武藝高強啊……」
他倆一說到這兒,旁邊的高大少高魁還補充呢:「一點不假呀,這位武藝高得邪乎!我跟他一伸手,沒到一回合,把我一對龍頭琣棱金裝鐧都給我奪去了!您看,背在他身後的那對鐧,那就是我的!哎呀,這真是賊不走空啊!到哪兒他都是響馬呀!」
老王爺說:「你剛才不是說跟他大戰了好幾十回合嗎?」
「哎呀……我……不……反正這個……剛才我一緊張啊,我、我也忘了……」
「哼!」老王爺哼了一聲,就不搭理這高大少了。
把高曇晟給氣得呀,在馬上使勁地踹了兒子一腳,那意思:「你少說話!少言語!」
「我這本來……」
「少言語!」
「哎……」高魁不敢說話了。
「嗯……」楊林一看,「這果然是劫皇槓的程達尤金!既然如此,待本王擒之!」說着話,拿腳剛想夠鳥翅環、得勝鈎上掛的那一對虬龍雙棒,腳尖兒剛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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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且慢!」
「嗯?」楊林往旁邊一看,原來是三太保楚成。
三太保楚成手晃三股托天叉,「父王!殺雞焉用宰牛刀?有事孩兒服其勞!抓這響馬,還用得着您老人家嗎?把他交給孩兒了!」
楚成心說話:嘿!我今天要是把這劫皇槓的響馬給拿住,那我就是十二家太保之首了!本來我現在就是十二家太保之首了。怎麼呢?原來上面有盧芳、薛亮呢。結果這兩位把四十八萬兩銀子給丟了,這一下子就失寵了。論資排輩,未來王嗣之位很可能就是我的,那我現在就是老大了!如果我再立下奇功一件!那未來鐵板釘釘了!我就是王嗣了!未來的靠山王二世!這楚成做春秋大夢呢。所以,趕緊請令。
他一請令,四太保苗剛、五太保馬顯等人是紛紛請命。
「父王!交給孩兒我了!」
「交給孩兒我了!」
「……」
靠山王楊林是心知肚明啊:這些人躍躍欲試,無非是想在本王面前討好啊。不過,也罷!讓他們先上去。本王倒要看看這個響馬究竟能為如何,是不是像盧芳、薛亮所說那樣。老王爺也不願意先自己動手啊。把頭一點:「好吧。楚成啊,你先上去!擒獲此賊,孤王給你記大功一件!」
「得令!」
楚成高興啊,「駕!」一催胯下戰馬,把掌中三股托天叉一晃,「嘩楞楞……」「嘟!好賊呀!好響馬!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敢到萊州作案!你哪裏走?!」說着,催馬抖叉是直奔秦瓊。
秦瓊一看,這來的明顯不是靠山王楊林。哦,甭問,是靠山王楊林手下大將,也許是十二家太保之一啊。秦瓊心說話:按照我的計劃,只要不是楊林跟我動手,我就得速戰速贏,我就得把他勝了!怎麼?他聽說了,程咬金三斧子把大太保、二太保全給劈跑了。如果說上來一員將領,我跟人家大戰幾十個回合,容易出破綻吶。那楊林就該懷疑了——怎麼響馬的功夫不如從前了?怎麼不像盧芳、薛亮所說那樣功夫厲害呢?所以說,甭管誰上來,我都得速戰速勝!一看大叉來了,秦瓊把掌中大斧一輪,催馬迎敵。
就見楚成大叉,「嘩楞——」奔秦瓊就刺。秦瓊往旁邊一閃,「唰!」這一叉走空。二馬一錯鐙,秦瓊一擺身子,扳斧頭、現斧纂,「着!」這斧纂奔着楚成面門就杵來了。「哎呦!」楚成趕緊地一卜楞腦袋,一斧纂走空。兩匹馬一個照面就算打完了。各自撒出去、圈回來,第二個照面開始。
就這一招,秦瓊這斧子使得非常之快。盧芳、薛亮一看,「哎!看見沒?!就這一招啊!好傢夥!這、這、這……他、他、他叫剔牙!他叫剔牙!」
他們一喊,靠山王楊林瞪了他倆一眼,那意思:你們咋呼什麼呀?!
「呃……我、我、我們就告訴這個……呃……我這兄弟,別讓他吃虧。我們哥倆就吃了虧了……」
那這個時候,秦瓊和楚成第二個照面已經碰完了。這樣,一個回合就過去了。然後,圈馬各自回來,再斗第二回合。
簡短截說,楚成在秦瓊面前走了五個回合。到第五個回合,楚成這叉以上勢下往下一砸,秦瓊單手使斧往上一崩,喊了一聲:「開!」秦瓊心說話:「有這五個回合,我就明白了。這個楚成力氣沒我大。乾脆,我把這叉崩飛就得了。」「當!」一下子崩在叉杆之上,「柔——」這叉就飛了。「哎呦!」楚生大吃一驚。秦瓊崩完叉,斧子往下一掄,「着!」「啪!」好傢夥,就跟拍臭雞蛋似的,一下子就打在楚成身上了。楚成幸虧穿着盔甲呢,不然的話,這一斧子就得給打個骨斷筋折呀。當然,也幸虧秦瓊沒想要楚成命。如果秦瓊想要楚成命,拿着斧刃砍楚成或拿着斧背墩楚成,那楚成都受不了。秦瓊心說話:「我跟他們無仇無怨。今天我就是來送死的,我不想殺人。」所以,秦瓊把這斧子一立,用這斧面兒拍了楚成一下子。「哎呦!我的媽呀!」這一下子,由打馬上就把楚成給?出去了兩丈多遠。「噹啷啷……」「哎呀……」當時把楚生摔得眼前金星亂撞摔,就起不來了。
「嗚——」有小校趕緊上去把楚成給搶回來了。
這一下子,楊林所帶兵將是無不驚駭——哎呦!這響馬好厲害呀!
盧芳、薛亮倆人樂了。「怎麼樣?怎麼樣?啊?!嘿!楚成啊,你小子那小心思瞞不住我們倆!覺得我們倆不行了,你老三現在想晉級老大了,想在父王面前邀功買好,想未來成為靠山王二世!哎呀,真是大白天做夢娶媳婦兒——你淨想好事兒了啊!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呢?平常就你對我們倆冷言冷語、譏嘲不斷!怎麼樣?今天吃大虧了吧?這下子,大家都明白了吧?不是我倆沒本事,是這敵人確實厲害呀!嘿嘿!哎呀……好!好!真棒!接着給我揍!」這倆人暗地裏給秦瓊打氣。
靠山王楊林在馬上一看,哎呀!心說話:這個響馬真是好功夫啊。我馳騁疆場一輩子,有他這樣利索伸手的那為數不多呀。「哪位將軍前去擒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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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剛落,四太保苗剛一晃手中鑌鐵壓油錘:「父王!我來擒他!響馬休走!駕!」催奔秦瓊來了。
秦瓊一看,喲,這位使雙錘,那甭問了,這位氣力應該不小。常言說得好啊:錘棍之將不可力敵!一看這人敢使錘,那肯定力氣小不了。
還真讓秦瓊猜着了。這個苗剛在十二家太保裏面,論力氣,那是頭一份啊!這一對錘,哪一個都得有拳頭大小。
為什麼叫鑌鐵壓油錘啊?您看那小人書上,也有畫使鑌鐵壓油錘的將領的,但是畫的錘那都不叫壓油錘。什麼叫壓油錘呢?過去那個壓香油的、磨香油的中間都有一個油葫蘆,這個油葫蘆跟亞腰葫蘆不一樣,它的柄特別長,在底端有一個圓球,就用這種胡蘆在那兒壓油。那麼你看現在做香油的,都機械化了、用電了,但是機械化、用電,中間也有一個鐵製的葫蘆或鋼製的葫蘆。所以,這種葫蘆民間稱之為壓油葫蘆。由這種葫蘆的形打造的錘就叫做壓油錘,把兒比較長,前面倆鐵疙瘩。
苗剛把壓油錘掄圓了照秦瓊就砸來了,「嗚——」以上勢下來砸秦瓊。
秦瓊一看,得了,你以為你力氣大呀?其實,我力氣也不小啊。怎麼?我是使鐧的啊。錘、棍、鐧、鏜之將不可力敵。後面還有半句呢。使鐧的、使鞭的、使鐵棍子的……這都是有力氣的。秦瓊一看,來的好!「哎!」把大斧子一橫,斧柄朝上一架,「開!」「當——」秦瓊這下子用了十足的力氣,怎麼?速戰速勝嘛,就沒有保留。既然你砸我,我就用百分之百的力氣扛,這叫硬碰硬啊!「當——」「噗嗵!」「噗嗵!」
怎麼還噗嗵起來了?啊,由打樹上掉下倆老百姓。怎麼由打樹上掉下來了呢?剛才的老百姓不是讓靠山王楊林那開道的給趕到一邊兒去了嗎?老百姓也知道這裏要發生大戰吶。但老百姓好奇,愛看熱鬧。平常光聽說打仗打仗的,有幾個真正的到沙場上見過呀?這下子,好傢夥!打到萊州街頭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那、那不得看一看嗎?但是,不讓往前靠怎麼辦呢?旁邊有樓,有的人就爬到樓上去了,有的爬房子上去了,有的爬樹上去了。所以,您看旁邊吧,那屋頂上面、樓上面、樹上面全都是人吶。秦瓊和苗剛冷不丁的一撞兵器,這聲音太大了,震耳欲聾啊,「當」的一聲,就這衝擊波衝擊的旁邊在樹上的兩個老百姓站立不穩,「咔嚓」一聲還把這樹枝兒給踩折了。「哎——」「噗嗵!」「噗嗵!」直接地由打樹上掉下去了,把老百姓摔壞了。「我的屁股……哎呦……」
不僅他倆摔了,苗剛樂子更大呀。「當」的一下子,就覺得雙手發疼,虎口震裂,「柔——」「柔——」兩柄錘給震飛了。一股子勁往後一掀,苗剛在馬上就坐不穩了,往後一仰,「噗嗵!」一下子由打馬後鞧他栽下去了,沒全栽下去,其中一條腿在那馬鐙里掛着呢,整個的把這苗剛就吊到馬身上了,在這地上蹭着往前走。這要是再往前走,就得把苗剛給蹭沒了。
秦瓊一看,哎呦,不好!秦瓊突然想起來自己在北平的校軍場上跟人家打鬥,那位小后羿孫成不就這樣被馬拖死了嗎?這馬如果再跑的話,就這位將領不死也得傷殘吶。咱說了,秦瓊不願傷人性命。一看這種情景,趕緊把斧子這麼一倒,「噗!」這一斧頭正戳苗剛那馬的後腿上,「咔嚓!」一聲,「噗嗵!」這匹馬一下子就倒那兒了。而且,秦瓊戳的是裏邊這個馬腿,苗剛現在被馬拖在外面呢,裏面的馬腿一折,這馬往裏一倒,壓不住苗剛。如果秦瓊打外面那條馬腿,那苗剛就倒霉了,就得被馬壓在馬下,那同樣也有生命危險。所以,秦瓊這個人還是非常仁慈的,這一下子救了苗剛了。苗剛的馬就趴那兒了。
秦瓊的馬繼續往前走。走不多遠,秦瓊一圈馬,然後對靠山王楊林說:「楊林!你還不派人把你這孬包將給搶回去?」
哎呦!楊林一看,這個人厲害呀!我這兩名太保,那論武藝、論力氣都可以說是我手底下的佼佼者呀。不然的話本王怎會收他們為我的螟蛉義子呢?沒想到,在這個響馬面前走不幾合呀!不過,老楊林對秦瓊現在有點新的看法了。尤其,秦瓊剛才救苗剛,一斧子把他馬腿給砍折了。這個場面被老王爺看在眼裏了。老楊林手捻須髯頻頻點頭,心說話:「所謂盜亦有盜啊!哎呀,看來這個人還不是一個純壞人!他能夠心生憐憫之心,並沒想要苗剛的性命啊。哎呀,可惜呀,這一身好本領,失身綠林吶!」他趕緊一擺右手:「去!把苗剛搶回來!」
「是!」有人上去把苗剛給搭回來了。
苗剛摔了個鼻青臉腫,「父王……」
「退在一旁!」
「哎!」苗剛退在一旁了。
哎呀……盧芳、薛亮心裏頭像開了扇門似的,敞亮!這些天,我們倆簡直要抑鬱了!受盡了白眼兒啊!沒想到,這程達尤金幫了我倆的忙了。「哎哎哎……各位賢弟,都看到了吧?這個響馬好生厲害呀。不知哪位賢弟前去勝他呀?誰去呀?誰去呀?」這倆人在這兒讓開了。
再看其他八家太保,你看我、我看你,「嗯……」咽口唾沫,心生怯意。
靠山王楊林一看:「哼!一群沒用的東西!用不着你們了,看本王親自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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