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距離,對於手無寸鐵的眾人而言,無異於送死!
眼看那些人離得越來越近,江璃戈沒了法子,只得拔下髮簪徑直插入馬背。
馬兒受驚高鳴一聲而後狂奔,顛得江璃戈連路都看不清。
後頭追趕之人見狀戲謔一笑,似乎是在嘲笑他們的天真,揚鞭狠狠抽了鞭子,便很快又追趕了上來。
馬兒本就有些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再加上江璃戈的突然加速,狂奔後很快落了下風。
馬速驟降,後頭又追得緊,江璃戈神色一凜,扯緊韁繩調轉馬頭,一邊衝刺一邊低聲交代前座的小男孩。
「待會進了莊子,不要回頭,跟着他們往山上跑,分散了跑!」
話至此處,一行人已悉數進了莊子,江璃戈將男孩兒往山上一推,正要跟上就見幾支弩箭齊齊飛來。
江璃戈側身一閃,卻還是被傷了小腿。
「袁副將,又見面了。」
看了眼茫茫月色中疲於逃竄的人,江璃戈眸色一沉開了口,顧家諸人還沒跑遠,她得為他們拖延時間。
袁副將是個一點就着的性子,聽江璃戈這話便想起了那些新仇舊恨,怒目圓瞪道:
「小賤人!老子今天就為你送行!」
江璃戈不怒反笑,「我一條命,換整個荊州駐軍的腦袋,這筆賬我是划算的。」
「嘁,公主死於土匪手下,與我們荊州軍又有何關係?」
「南楚公主死在荊州境內,除非你們打算造反,否則沒有比這更適合整頓荊州軍的理由了。」
袁副將聞言臉都青了,盛武帝早就有心整頓各地駐軍,江璃戈若真死在了這兒,倒真是瞌睡遇見枕頭,把把柄送到皇帝手裏去了。
猶豫之間,便有心腹湊了過來。
「副將可別忘了臨行前總兵提醒您的話,此女詭計多端,切莫輕信啊!」
「哼!休想迷惑於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袁副將輕哼一聲,隨後便是一聲令下,「放箭!」
江璃戈心下一沉,無限縮小瞳孔中,幾支弩箭直直朝她飛來,自覺難逃一死的那刻,江璃戈罵了聲娘。
早知道,她怎麼着也該寫封遺書,一命換寧雲逍護得南楚周全,也是值得的。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佝僂的身影快速掠過,擋在江璃戈身前拼死護住了她。
弩箭刺入血肉的聲響,激得江璃戈有些震耳發聵。
她顫抖地睜開眼,正好看見老人因脫力直直倒向地面的身體,頃刻之間,淺色的衣裙也被殷紅的血跡染透……
倒在地上的老人,正是田莊的劉老漢。
那個為自己逝去的女兒而站出來,不畏生死也要狀告張豎的老人。
「劉……」字符出口,江璃戈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可以,渾身更是半點力氣都無。
劉老漢的臉色倒比江璃戈好看,笑了笑,一句話說得極不正經。
「巧了不是!」
江璃戈還想說話,可顯然袁副將不給她這樣的機會,輕哼一聲,持弓親手搭了箭。
「看樣子,還得我親自送公主上路。」
話罷,弩箭離弦。
頃刻間,箭矢便已經飛至眼前,鋒利的箭頭離着江璃戈鼻尖的距離,不過一寸!
這時,兩支燃着烈火的弩箭自林間飛出,一支攔腰破開了袁副將射出的弩箭,另一支……
徑直插入了袁副將的右眼!
「來人,將逆賊悉數拿下,如有反抗,就地格殺。」
抬眸,江璃戈便看見寧雲逍。
一匹高大的汗血寶馬立於眾人之首,旁邊,烏壓壓的將士高舉着火把,將這濃稠的黑夜照得透亮。
馬上的寧雲逍沉着臉,那是一種叫人望而生畏的神色。
疼痛之下,袁副將一頭栽倒在地。
荊州軍軍心已亂,隨着寧雲逍一聲令下,將士們一擁而上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然後,隔着數丈的距離,江璃戈看見寧雲逍揮了揮手,吩咐了旁人幾句,便下了馬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他疾步而來,隨之停在了她跟前,蹲身替她將凌亂的碎發壓於耳後。
「我來遲了。」
「救救他……世子,救救他……」
帶着哭腔的一句話,似合着琉璃渣子似的,落在人的耳畔,便輕而易舉地擾了清醒。
寧雲逍心尖一顫,抬了抬手吩咐,「快將劉老漢帶下去治療!」
將士應聲上前,將劉老漢抬上擔架,就地找了塊兒平地開始治療。
江璃戈赤紅着眼,心裏仍是七上八下的,指甲陷入掌心的嫩肉,才得以片刻的冷靜。
「顧望弦帶着顧家人上了山,荊州軍尚未來得及上山,他們應當無事的。」
寧雲逍深深地看了江璃戈眼,一時竟不知曉如何接話。
這個關頭了,都還不知愛惜自己的身子,江璃戈這廝也真是個傻的!
最後,寧雲逍沉了臉色,只道。
「我已經着人上山搜救,你不必擔心他們。」
「哦。」江璃戈傻愣愣地點點頭,又問:「你們路上可還順利?」
「晚些再說。」
寧雲逍生硬地打斷了江璃戈的問題,伸手握住了她的小腿,「你受傷了,需要處理。」
江璃戈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那股子鑽心的痛意,被寧雲逍一碰,眼淚瞬間飆了出來。
「痛?」他問。
江璃戈苦着一張臉點點頭,「痛。」
「臨行前,我曾交代公主量力而為,想來公主是沒有放在眼裏的。一個人,勇闖顧府,說出去的確是氣派得很!」
說着這話,寧雲逍臉色越發冷了,可手上的動作,還是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
江璃戈被罵得頭都抬不起來,嘟了嘟嘴委屈巴巴地解釋。
「事發緊急,我顧不得那般多……」
「事態再緊急,你也不該如此!」
「可我答應過你的,要護他們周全!」
江璃戈被激得急了,一句話未經思考便說了出來,待她反應過來後,兩人俱是臊紅了臉。
「此事,就此作罷。」而後,便聽寧雲嘆了口氣,手上熟練地打了結。「雲逍敬佩公主是個信守承諾之人,既如此,不知公主可否再答應雲逍一事?」
「什麼?」
寧雲逍抬眸看向她,一句話,說得堅定又隱秘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
「我要你答應我,護好自己,任何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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