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李馳,心不在焉地拾起桌上的手機,看了一眼,上面什麼消息也沒有。
我開始划動手機屏幕準備給他們其中的一個打電話,正在猶豫該打給林飛宇還是林浩的時候,李馳一把奪過我的手機,舔着牙齒看我。
我知道這表情代表他此刻不高興了。可如果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我根本不會心安,便討好地對李馳笑笑說:「我問一下,沒別的意思。」
「司葭——」李馳不吃我這套,抱着胸看着我,「今天這種日子,你也要操心別人的事?」
「李馳——」我也有些煩惱,我只是想打個電話問問,「我不是你。我心裏有事根本就沒辦法集中心思。再說胡之菲也不是別人。」
李馳用鼻子出了聲氣,瞪了我一眼,把手機還給我,站起身,繞過我的身旁。
我問:「你要去哪兒。」
「去抽根煙!」他語氣惡劣地回了我一句。
我自知理虧,不敢再觸他逆鱗,壓根兒沒再提「你不是戒煙了嗎」這一茬。
拿回手機,我剛要撥林飛宇電話,此時林浩的電話撥了進來,我正好接起來。
「司葭,有件事我得向你確認。」林浩不是沒禮貌的人,但此刻他在電話里沒頭沒腦、劈頭蓋臉地說了一句,「這件事非常重要。你得說實話。」
「啊?什麼事?」我感到自己的脊背下意識挺直了。
「黃子文。」林浩深嘆了口氣,「你知道黃子文的下落嗎?」
「你為什麼問這個?」每次我沒有正面回答,用反問句代替回答的時候,就代表我在下意識抗拒。
「黃家現在要報警。」林浩的語氣陡然嚴肅,「這不是開玩笑的。今天黃宏耀和胡新華吵架就是為了黃子文的事。黃宏耀大概是猜到這件事跟你有關,扣了胡新華的貨,等着胡新華找上門,逼他交人。」
「啊?」我語氣慌亂起來,「怎麼會這樣?」
「因為你是胡新華的乾女兒啊。」林浩的話像是將我一下子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到底有沒有見過黃子文?」林浩催促着我,「我現在就把電話拿給黃宏耀,你們好好說清楚。」
我咬着牙,指關節像是僵硬了。我該怎麼辦?情急之下,我把心一橫:「我,沒見過。」話說得太緊,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隨後,林浩語氣停頓了一下,問了句:「你沒事吧。」
「唔~」我用力清着嗓子,等着命運的處決,可是——
林浩並沒有把電話交給黃宏耀,而是用語重心長的語氣對我說:「司葭,都這個時候了,你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吧?現在胡之菲也護着你,說你絕對不可能包庇黃子文的。老胡他們一家都在拼命為你撐腰,可要是事情並不是像你說的這樣,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嗎?」
林浩又深吸了一口氣,規勸我:「黃家日後要是知道是你摻和在其中,你想,胡新華的外貿工廠還開的下去嗎?胡之菲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直播帶貨生意呢?這一層層的連鎖反應,以及導致的後果,是你能承擔的嗎?」
這時,李馳推門進來,我看到他一臉陰沉的表情,和手上握着的手機,手機屏幕也剛剛熄滅。但是他先對我發問了。
「你在和誰打電話?」
沒等我開口,李馳又說:「我和林飛宇通過電話了。」
林浩似乎隔着手機聽到我正在和李馳對話,他突然大聲說了一句:「司葭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的回答可得慎重。你為你男朋友想想,這事關你男朋友的生意,你們不都是靠着胡叔叔的工廠在吃飯嗎?只要你說出黃子文的下落,一切都好說……」
「我……」我害怕得嘴唇發抖起來,幾乎下一秒就——
李馳突然俯身,從我手裏拿過手機,從容對着電話說:「請轉告黃宏耀,司葭沒見過黃子文。他們要報警就報警好了。就這樣。」
隨後,他關掉了通話鍵,一言不發地坐下來,雙手撐着腦袋,手指緩緩梳進頭髮裏面。
我整個人都愣住了,驚慌地看着李馳。
李馳從口袋裏掏出煙,大概是想抽煙,可是最後還是咬着煙沒有點,隨後,又用手指夾着煙從唇上拿下來,緩緩開口道:「司葭,沒事了。」
我抬起眼,焦灼地看着李馳。
李馳的眼神無比堅定,一剎那就觸動我最敏感的內心深處。我們都知道我撒謊了。可是李馳為了維護我,維護我的謊言,他選擇了站在胡之菲的對立面。
事到如今,我卻不能確定,黃子文是不是會把我抖出來。可是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我當時答應黃子文瞞着他父母的時候,我不是很勇嗎?現在卻無恥地退縮了……
我抖着嘴唇看着李馳:「李馳我……萬一……」我語無倫次,儘管包廂里暖氣開着,但我無端的覺得冷。嘴唇緊張得抖動着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李馳又強調了一遍:「司葭,你沒見過黃子文。」
我忽然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跟着才像是嘔吐似的吐出了那句話:「可是我見過他啊。萬一黃家報警後,知道我幫過黃子文該怎麼辦?你怎麼辦?胡之菲怎麼辦?胡叔叔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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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馳忽然笑了一下,我想那笑容看上去像是要寬慰我,可在我眼裏看來,那更像是冷笑或者嘲笑。
「什麼怎麼辦?能怎麼辦?到時候再說。」
我痛苦地低下頭扶着額。
李馳寬大的手掌撫摸着我的肩膀,然後緩緩將我拉到他的身旁,我無力地倒在他的胸膛,他深情地吻着我的額角:「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因為我愛你。」
眼淚順着我的眼角滑落,李馳含着我的眼淚,深情地吻着我,咸澀的淚水混合着未知的磨難,向着地獄深處滑落。
從一開始,我決定幫助黃子文,我便應該料到會是那樣的後果。
而此刻,我品嘗了苦果,而且還拖李馳下水,和我一起承擔未知的後果。
……
李馳埋完單,打包了沒吃完的食物,攔了輛出租車直奔酒店而去。一路上,我成了木頭人,但心中又生出了某種凜然與決絕。就像是知道明天要上斷頭台,也堅持要在今晚拋下一切極盡最後的歡愉。
那是我的第一次,我本以為那會是使女完成偉大的獻祭,但其實不是。事實是我們瘋狂的相擁、接吻,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迫不及待地表達對彼此的忠誠,就好像我們站在全世界的對立面,不知道明天的太陽還會不會升起,我迷茫,他從容,我軟弱,他堅強。但在最後一刻他卻萬分溫柔,極度地耐心,我蜷縮成一團,他一遍遍地吻我,感受着我的身體,我沒有回答,用回吻表示我對他的接納,他沒有很粗暴,很溫柔地放慢動作,最後才緊密地貼合着我,完成了最後的結合。
雖然疼痛,但也有一些令人意外之處。
他退出我的身體,打開了燈,然後說:「好像沒有流血。」我用紙巾擦拭,檢查床單,的確如他所說。我感覺到腦中有什麼東西碎裂了,就是那種一片片瓦解的感覺。我的神經像是被厚厚的布包裹着,我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了,取而代之的是空茫,是失望。
隨後,我擔憂地抬起頭看着李馳:「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到底哪裏搞錯了?」
當時,我心中突然出現了一種可怕的念頭,但凡他流露出一點兒懷疑或者失望,我就提分手,然後準備他們發現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承受一切可能會發生的結果。
他若無其事地拍拍我的後背:「什麼也不用說。我相信你。」
隨後,我們相擁着去洗澡,他真的看上去完全不在意。早上的時候,我以為他會想再次和我愛愛,可是即使他有反應,也只是撫摸着我的臉頰和脖子,輕柔地問:「還好嗎?這裏還疼不疼?」「有一點。」他抱了抱我:「我愛你,司葭。」
「生日快樂,李馳。」我也抱住了他。
「謝謝。其實很久以來,我都不再過生日。」他說。
「真的?」我鬆開摟着他脖子的手臂。
「真的。因為別人問起來我都說假的。所以胡之菲才以為昨天是我生日,替我慶祝。」李馳有些苦澀地笑笑。
「為什麼?」
「因為我爸是我生日那天走的。我不知道我怎麼還有臉在我爸祭日那天慶祝。」
我憂傷地看着李馳,聽到從他嘴裏說出來這些,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我只能緊緊地靠着他,問他:「你還想再要我嗎?」
「可是還很痛?」
「可是我想給你。」
「傻瓜。」他捧着我的臉對着我的嘴唇吻下去……
喜歡不想上班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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