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卿抬眼:「怎麼?他裴聞鈺殺的人,我看不得?」
「您知道屬下不是那個意思。」凌七不為所動。
那些屍體還沒來得及搬走,日光曝曬之下,地面的血早已黑紅,裴聞鈺有意威懾朝堂,下了令,要百官下朝從午門走,好好瞧瞧這些人的下場。
無人敢逗留。
除了跪坐在角落,嘴裏念念有詞的蘇御史。
時卿:「讓開。」
少年冷了臉,清凌的目光寒意如有實質,隱隱有少年帝王的威嚴,凌七下意識低首,只一瞬,便被人從身側破了防守。
時卿下令不准人跟隨,越過凌七獨自一人走到午門下。
雙腳踏過血漬,稍長的衣擺擦過屍體,很快被血污染濕。
時卿低眸,才知有血未乾涸。
那些沾血的手,好似從地獄深處而來,悲泣着,掙扎着,拉他墜入潮濕幽暗的地底。
時間仿佛靜止了,時卿站在原地,面前是鮮紅似血的曼陀羅,寒風依舊強勁,黑暗裏,傳來雲層滾動的聲音。
刀劍碰撞聲,廝殺聲,雷鳴聲,雜糅在一起,尖銳地刺傷耳膜,劃破創口。
隨着「錚」的一聲嗡鳴,歸於沉寂。
「救我!」
「將軍救我!」
「好疼啊!將軍我好疼啊!!」
「將軍——!!」
很多人在喊,在向他求救,甚至還有人求他,說:「殺了我吧!」
深深的無力感籠罩着他,時卿呼吸困難,心臟劇烈地跳動着,身體有些痛,他回頭想要看清那些人的臉,眼睛因充血而開始泛紅。
靈魂深處都在叫囂着疼痛,魂識被切割。
識海飄來梵音。
時卿聽出,那是自己的聲音。
「大人!大人!!」
系統的呼聲喚回了注意力,時卿如夢初醒,衣衫被冷汗浸濕,有液體順着臉頰滴落在地上,抬手一抹,是汗。
時卿閉上眼睛。
再睜眼時,目光才終於有了焦點。
小老虎跳出來,抱着他的手臂崩潰大哭,他後怕地說:「您被夢魘住了,怎麼都叫不醒,呆呆的站在這兒,好嚇虎啊!」
天知道,他都要強制呼叫主系統了!
也是從這一刻,系統才真切感受到自家宿主的記憶陸陸續續回來,只是平時隱藏在深處。
甫一爆發,就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才將您破破爛爛的魂識修復成這樣,您可不能有事啊,您要出事了,我可怎麼活啊大人……」
小老虎摸摸他的頭,問,「您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時卿抬頭,身體逐漸回暖,他道:「你好重,從我身上下去。」
整隻老虎掛在手臂上,很沉。
時卿問:「是不是薯片吃多了?」
「……」小老虎破碎了心,確認宿主恢復正常,哼哼唧唧踩在虛空處,「才不是!」
「積分都給您花了,剛才檢測到您狀態不對,又開啟了空間屏障隔絕,一千積分呢,您要做什麼,儘量快點。」
空間屏障,系統文具盒裏的又一閒置功能,開啟後外人看不見裏面的情景,只能停留在開啟前的狀態,且因特殊磁場不會被發覺。
只是弊端明顯,時效只有三十分鐘。
「謝謝,足夠了。」
時卿來這裏,的確有目的。
今日殺孽太重,裴聞鈺下手又狠,可能影響他下一世的輪迴。
需要及時消除怨氣,引渡亡魂。
時卿掌心微抬,淡金色光芒湧現,於半空勾勒出金色符文。
小老虎睜大眼睛瞧着,眼見原本沉重壓在屍體上的怨氣漂浮,被指引着緩慢消散,周圍空氣似乎都微微顫動了一下,而後身體驟然一輕。
系統仰頭,看着閉目念着梵文的少年,恍惚間,好似看見了神明最初的模樣。
我見過他嗎?小老虎歪頭想。
時卿收了手,指尖纏繞着熟悉的溫度,垂眸一看,是殘餘神力凝成的淡金色骨戒,真是好久未見了啊,他這般想着,將那股神力緩緩送到了角落的蘇御史眉心。
蘇御史此人,身世清白,裴聞鈺找不到把柄,也不屑捏造罪證。
可偏看不起他的偽善,滿口聖人言,都當作冠冕堂皇的藉口。
便惡劣地只留他一人,承着滿身血腥,看他幾時會瘋。
時卿卻覺此人能擔大任,否則,裴聞鈺也不會讓他升職。
如此深重的罪孽,裴聞鈺承受不起。
「大人您歇一歇吧。」小老虎擔憂道。
護住三魂七魄,時卿緩過一陣的眩暈,將小老虎召回了系統空間。
系統看着少年泛白的唇色有些着急:「您疼不疼啊?」
怨氣很傷人的!
「解除屏障。」
「……噢。」
回程的路上,凌七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為何來此地一趟,殿下的臉色白了那麼多。
他知耽誤不得,即刻安排人去找王爺,來福喚來馬車,上了茶和點心,小心伺候着人回去。
彼時裴聞鈺正命人將容肆帶回,他心緒亂,不得其解,只能向顧謹言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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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言不愧是流連花叢的多情公子,一語道破:「您心悅他啊,您這是在吃醋,在較勁兒……您不知道嗎?」
裴聞鈺只覺荒唐:「本王吃的哪門子醋?分明是他有意欺瞞,靠近本王時就目的不純。」
「如今才知他是仇人之子,滿心滿眼都是大魏,本王偏生又奈何不得,你叫本王如何心甘?」
顧謹言飲一口酒釀,思慮片刻後道:「那我問您幾個問題。」
裴聞鈺側目看他。
「您謀劃多年,原本計劃今日奪權,坐擁皇位,怎麼沈……怎麼殿下一出現,說讓就讓了?」
裴聞鈺蹙眉,糾正:「傀儡罷了,半點兵權都沒有。如今本王實權在握,他依舊是本王的禁*。」
說着,似乎覺得頗有意思,他抬手遮住臉,悶聲笑道,「最器重的繼承人為禁*,你說,先帝若知道了,會不會從棺槨里爬出來?」
顧謹言下意識蹙眉,看着眼眶微紅的王爺目露擔憂。
不知怎的,從方才起,裴聞鈺就給他一種平靜的瘋感。
「可如果是太子,您會讓嗎?」
裴聞鈺一怔。
「您不會。」顧謹言替他回答,「您不殺他都不錯了。」
裴聞鈺冷着臉,一時無言。
「殿下是什麼樣的人,王爺您還不清楚嗎?」
顧謹言把玩着手裏的酒杯,語氣認真地把話揉開了講,「您在生氣,氣他心裏裝了太多人,太多事;
您氣他帶着目的靠近,氣他利用您,卻不肯在心裏騰出地方裝下您。」
「您其實是在害怕,您不認為他心裏有您,可您卻早已失了心。」
「您不肯承認,是怕他以此傷害您,怕他來了又走,怕他不要您。」
顧謹言說一句停頓一句,許是男人臉上的表情太茫然可憐,終究不忍心,安撫道:
「其實我感覺您多慮了,您……要不試試往前邁一步呢?」
裴聞鈺平靜反問:「你要本王放棄那些仇恨?」
顧謹言語塞,那不然怎麼辦?非得把大魏折騰沒了才罷休嗎?
「王爺,陛下已經不在了,珍惜眼前人。」
「您若愛他,就應該接受他。」
裴聞鈺握緊拳,面色不渝:「誰愛他了?」
顧謹言:「…………」
耗費一堆口水的顧謹言閉麥,狠狠悶了一大口酒水。
正當這時,房門被叩響,無影的聲音傳進來:「主子,殿下出事了。」
男人猛的站起來,「怎麼回事?」說着便大步離開,拉開房門,重重「砰」的一響。
臉色黑沉,質問:「誰傷他了?凌七怎麼護的人?」
無影如實道:「……屬下不知。」
「哎王爺!王爺等等我!」顧謹言着急忙慌地扶穩酒杯,後一步跟上,嗓音忍不住笑意,「王爺您令牌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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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言:可是您就是很在乎他啊!(超大聲)(超級大聲)(興奮)(看好戲版)
系統:誰喜歡他啊~(陰陽怪氣)
喜歡驚!清冷禁慾美人是瘋批主神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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