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連忙搖動朱橘。
「小弟?小弟!」
「醒醒啊你!」
讓他打朱橘兩巴掌,他還是不捨得的
要是真打了,搞不好娘也會找自己算賬。
「呃!」
朱橘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一抬眼,就看到朱元璋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他趕忙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又迅速將玉璽上的口水印字擦了擦,方才訕訕一笑。
「昨天沒睡好,剛才聽你們說話太入神了,不小心打了個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
朱元璋怒目圓睜。
「把你的爪子從玉璽上拿開!」
老朱滿臉不爽的道,
「還聽入神了,聽入神個屁!你就是不把國事放在心上!」
「叫你過來,是讓你出謀劃策的,不是叫你睡大覺的!咱看你真是不知斤兩!」
「來啊!把這小子給我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噠噠噠!
玉佩傳來一陣震動,代表着老爹這會兒是真的生氣了!
「別!」
朱橘一聽要挨板子,頓時有些驚惶,急中生智道,
「爹啊,我剛才我剛才是在想事情!想着為您出謀劃策,一時用腦過度,方才睡過去的!」
「這要是打我的板子,那我可太冤了!您不能打一個一心為國的好孩子哇!」
朱標聽到這話,不由得噗嗤一笑。
這小弟,為了不挨打,真是什麼話都能編出來。
還一心為國呢一心為屁股還差不多!
「哦?是嗎?」
朱元璋眯起了眼睛,皮笑肉不笑的道,
「那你說說,你都想到什麼策略了?說來給咱聽聽。」
「你要是真有好的策略,那咱就饒了你這一頓板子,可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板子加倍!屁股就等着開花吧你!」
朱橘:「???」
哇靠,要不要這麼狠?!
正此時,兩個內侍在朱標的示意下,端着一盆清水走了上來,接過朱橘手中的玉璽,對它進行細緻的擦洗。
這玩意兒上面,現在全都是朱橘的口水味兒
「我,呃我」
朱橘心中着急,好在他素來有幾分急智,忽的腦海里靈光一閃,道,
「爹,我認為科舉考試,不光要任命主考和副主考,還應該派遣一位皇族前往坐鎮!」
朱標眉頭一挑。
「這怎麼說?有什麼好處嗎?」他引導道。
「好處有兩個!」
朱橘思路打開,迅速道,
「其一,可以彰顯皇家對科舉考試的重視!就比如說,把大哥這個太子派過去鎮場,和隨便派遣一個主考去主持,那意義絕對是不一樣的!要是再慰問兩下,那絕對可以讓士子們感激涕零!」
「皇家展露出了求賢若渴的態度,天下有才之人才會蜂擁而至,你們說對吧?」
朱標眼睛一亮。
「有道理啊!小弟!」
朱元璋亦是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其二,剛才爹也說了,科舉是一塊香餑餑,要勻一勻,分給宋濂李善長他們,那我就想了,為什麼這塊香餑餑,咱自己就不能吃呢?」
朱橘又道,
「所謂的天子門生,其實只是說得好聽,最終卻成為了主考、副主考的門生,壯大了他們的勢力,其中一部分,說不定會成為他們的鐵杆。」
「那為啥,他們不能成為皇家的鐵杆呢?如果大哥以太子的身份去坐鎮考場,那麼,士子們不就成了標標準準的太子門生了?」
「如此一來,將來這幫人對大哥感恩戴德,必然會為大哥所驅使!這才是我們舉行科舉想要的結果吧!」
一番話語,聽得朱標心神一震。
朱元璋亦是陷入了沉吟之中,顯然在細細咀嚼朱橘的話語。
片刻後。
「有理,有理!」
老朱拍桌稱讚道,
「說得有道理!咱要的,是能為咱所用的人才!而不是讓他們都投去李善長、宋濂的門下!」
「派遣一位皇子前往統籌全局,既能彰顯皇家對科舉的重視,又能直接網羅人才!好,妙!」
「臭小子,你總能給咱整出點新花樣來!」
看來,以後得多逼一逼朱橘,把他的急智發揮出來!
「小弟的建議,我覺得可以採納。」
朱標輕輕咳嗽了兩聲,正色道,
「父皇,我願意前往貢院,主持這場科舉。」
朱元璋聞言,瞧了瞧朱標還有幾分蒼白的臉色。
「會試一共三場,一場三天,你吃得消?」
他蹙眉道,
「你去,咱別的倒是不擔心,主要還是擔心你的身體。」
「算了,你別去。」
朱標去自然是萬無一失,但朱元璋考慮再三,最終還是不敢讓朱標冒險。
科舉考試,是文試,但也是武試!
士子們在考棚里連考三天,吃喝拉撒都在棚子裏解決,這對於體力和意志力無疑是一場考驗!
而主考也需不離考場,還得時不時巡考,處理考場的突發狀況,消耗絕對不比考生小!
就朱標這小身板,老朱是真的怕他中途又暈厥過去!要是朱標再瀕死一回,那真的是神仙難救了!
朱標:「」
他很想去,為老爹分憂,為國家篩選幾個真正的人才。
可現在,他也有了自知之明,強撐只會讓更多的人擔心。
「不如讓小弟去吧?」
朱標略一思索,忽的道,
「他的身份,也足夠尊貴了,可以代表皇家,代表您,主要是他頭腦也靈活,鎮住考場那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再說了,宋師傅是他忠實的擁躉,應該也會全力支持他的。」
聽到這話,朱橘頓時一愣。
「啊?」
他連連擺手,嚴詞拒絕道,
「我只是建言獻策而已啊!別叫我去落實!我不想去!」
「我過幾天就要結婚了!現在忙着婚事呢!那麼高強度的監考,我可吃不消!」
朱元璋聽到這話,頓時翻了個白眼。
「忙婚事?你忙個屁!所有流程都由你娘把持着,你到時候只要人到場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跟你沒有半點關係!最清閒的就是你了!」
老朱沒好氣的道,
「你大哥的提議不錯!趁着中間的空檔,作為皇室代表去坐鎮科考,咱看挺好的!就你去了!」
「總不能讓咱這個皇帝去吧?」
朱橘一頓呲牙咧嘴。
得,又多嘴,給自己找活幹了
「要我幹活可以,但是,得有好處吧?」
他伸手道,
「沒好處,我不去!」
朱元璋眼睛一瞪。
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樣的美差,多少人求之都不得?要是讓老二老三老四他們幾個接這差事,絕對會感激涕零!
畢竟,這不但能提升自己的名望,還能收穫一大批送上門來的『門生』!
不過,一想這小子混不吝的性子,老朱也是釋然了。
或許他這樣的性子,將來才能跟朱標配合無間吧。
「好處到時候會給你的!」
老朱擺了擺手,輕哼道,
「先看你能不能把差事辦好!辦好了重重有賞!要是辦砸了,哼哼」
朱橘聞言,不由得嘀咕道:
「又開空頭支票」
老爹的大餅,已經是吃撐了!
秋風蕭瑟,捲動泛黃的落葉。
微涼的季節,卻有人內心火熱,望着前方的皇城,目中露出渴望之色。
應天府,貢院內。
一塊『至聖先師』的牌匾供在堂中,供桌上擺放着各式香花水果。
「總裁,副總裁,時辰到了。」
一旁的禮部官員小聲提醒道。
所謂總裁,便是科舉主考的正式稱謂,科舉總裁負責坐鎮科舉考場,並在考後進行判卷,定奪考生的名次。
也正因此,科舉總裁被考生們親切的稱呼為『座師』,畢竟,總裁的判卷,影響着所有考生的仕途!上榜和落榜,那真是天和地的區別!
能被撈上岸,那能不感恩戴德麼!
李善長聽到話語,輕輕甩動衣袖。
「此次,乃是我大明朝第一次科舉,屬於恩科。」
他看向堂內一眾官員,沉聲道,
「所以,鄉試較為倉促,雖然選出了不少舉子,但卻不知他們成色如何。」
「故而,此次會試,我等要好好把關,將真金淘換出來!到時候殿試也好讓陛下滿意。」
「請諸位於我一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宋濂起身,眾官員亦是起身拱手。
「遵命。」
李善長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皇帝總算是眷顧了他一回,把科舉總裁的位置給了他。
大明第一次恩科啊!這一票人才,都得拜他為座師!
其中,必然有不少青年才俊值得網羅!
他心中想着,正欲將手中清香點燃,卻忽的聽到一道聲音傳來:
「吳王殿下到!」
這一道聲音,聽得堂內眾官員皆是一愣,下一秒,便看到一個少年郎邁入了堂內。
「我沒來遲吧?」
朱橘抹了抹嘴,打了個飽嗝,笑道,
「剛才在街上吃麵,稍稍耽擱了一下。」
李善長:「」
看到這個人,他整個人都不好了!但出於臣子的本分,李善長還是擠出一絲笑容。
「沒來遲,沒來遲,時辰剛剛到。」
他應了一聲,問道,
「科考馬上就要開始了,吳王殿下此來,所謂何事?」
朱橘嘿然一笑,徑自走到李善長面前,從他的手中奪過了三支清香。
「第一次恩科,父皇非常重視,所以特地派我前來視察。」
朱橘道,
「本來是讓太子大哥來的,怕大哥吃不消這考試的強度,所以換我前來。」
「這香,由我來點吧!」
話音剛落,他便不由分說的點燃清香,用手扇了扇。
「孔老夫子,您可得把這個場子給看顧好了,咱今天是給國家選人才!」
朱橘嘴裏念念有詞道,
「誰要是作弊耍小聰明,您在天有靈,直接懲處他就是!或者一道雷劈下來直接把他劈死也成,我沒有意見!」
「要是才學好品性佳的,您也多幫幫忙,讓他下筆如有神哈!」
「拜託拜託」
說着,他便手握清香,朝着孔子的牌位拜了三拜。
在場眾官員:「」
李善長的眼角抽了抽。
「殿下上告孔聖不是這樣的,我們有專門的文疏。」
這本來是他的活,結果卻被朱橘搶走了。
搶走也就算了,誰叫人家是地位尊崇的皇子呢?結果竟然說了這麼一通!
擱這兒鄉下老奶奶拜神呢?!
「嗐,意思差不多就行了,無非你們文縐縐一點,我接地氣一點。」
朱橘滿不在乎的擺手道,
「孔老夫子聽得懂的,也不會介意的。」
「我拜完了,你們都愣着幹什麼呢?跟上啊!」
眾官員聞言,又是一臉懵逼。
流程不是這樣的啊!
按照禮部規劃的流程,這起碼得小半個時辰呢!
「吳王殿下不拘小節,令人佩服。」
沉默之際,倒是宋濂跳了出來,笑道,
「其實啟告孔聖,的確也就是那個意思,殿下只不過是化繁為簡了,簡單一些也沒什麼不好。」
說着,他便朝着孔子牌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宋濂身為大明第一大儒,此刻都表態了,其他人還有什麼話說?此刻皆是跟在他的屁股後頭,朝着牌位下拜。
李善長無奈,也只能跟上一起。
嘩啦。
嘩啦。
嘩啦。
「行了,禮畢!」
朱橘大手一揮,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之上,笑道,
「李大人,我可以坐這裏吧?」
李善長抿了抿唇。
「這是科考總裁的座位,殿下是皇子,身份尊貴,理應坐得更高一些才是。」
他應了一聲,吩咐道,
「來人,再」
李善長正欲說話,卻見朱橘擺了擺手。
「誒,不必了,我就坐在好了,再高一點,那我豈不是跟孔聖人並駕齊驅了?那多不合適。」
朱橘笑道,
「總裁?我喜歡這個稱呼,霸道總裁!」
「我就坐這兒了!你再去搬一把椅子坐就行了!」
李善長:「???」
「殿下,科舉考試畢竟是神聖的,您這樣子有些不符合規矩。」
他神色略有幾分難看,道,
「陛下既是派您來視察的,那您自然可以視察,我們也尊敬您,但您不能干涉我們的工作啊」
那把椅子,李善長不想讓!
然而,朱橘似乎是早有準備一般,從懷裏掏出一張薄薄的黃色紙片來,在手中揚了揚。
「我沒有干涉你們的工作,因為這,也是我的工作。」
他道,
「父皇的諭令,你們看看吧。」
宋濂神色一凜,迅速上前,恭恭敬敬的接過諭令,定睛一瞧,頓時一驚。
「於科考主考和副主考之外,另設一總裁,由六皇子吳王朱橘擔任,統籌全局」
「這」
幾個官員皆是圍了上去,看到了皇帝諭令的內容。
「這是父皇的意思,畢竟是第一次科考嘛!為了體現他的重視,所以派遣了我來統管全局。」
朱橘笑道,
「從現在開始呢,你們倆個都是主考,總裁只有一個,那就是我!」
「李大人,現在這位置,我能坐了吧?」
李善長:「」
「既有陛下旨意,我等自然遵從。」
「請總裁上座。」
他萬般不願,但卻也只能遵命。
此時此刻他也明白了,朱橘就是皇帝故意插進來的,要的就是代表皇室摻一腳,至於目的不用想也知道。
「嗯,好!」
朱橘滿意的點了點頭,頷首道,
「既如此,開閘,放考生們進來吧!」
「我倒也想看看,大明的第一批才子,都是什麼模樣!」
「開閘開閘!」
一聲令下,貢院門口的士兵已然將手中的攔索打開。
「不許擁擠!」
「一個個進來,接受搜身!」
士兵們神情嚴肅,對着每一個考生進行細緻的搜查,從頭到腳全都摸索了一遍,甚至是將裏衣里褲都翻了出來,確保他們沒有在上面寫字。
唰唰。
第一個考生全身都被搜了個乾乾淨淨,確認沒有攜帶任何違規物品,方才被放入了貢院內。
「甲字一號。」
一個官吏引領着他走向考棚之中。
考生拱了拱手,抬頭看向正前方,只見一位少年郎面帶微笑,朝着他點頭示意。
他有幾分訝異,好奇前方華服少年的身份,但在這莊嚴場合,他也不敢造次,迅速走到考棚之中坐好。
「甲字第二號。」
「甲字第三號。」
『』
「乙字十號。」
「」
數百個考生井然有序,於考棚之中正襟危坐。
「殿下,考生都已經就座,是否發放考題。」
李善長不說話,宋濂便開口請示道,
「還是說,您先訓一下話?」
畢竟是大明第一次科舉,流程還沒有固定,基本上就是看主官的想法,靈活變動。
朱橘微微頷首。
「好吧,今天是個很有意義的日子,我就簡單說幾句吧!」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轉向考棚內的眾多考生,朗聲道,
「諸位考生,上午好!」
「我身邊的這兩位,是本次科舉的主考和副主考,李善長李大人,宋濂宋大人!」
「這兩個名字,對你們來說,應該也算得上是如雷貫耳吧?一位,是我大明的相國,另一位,是當世第一大儒!」
「派出這樣的陣容來主持科舉,足可見陛下對你們的重視!」
聽到這話,李善長和宋濂皆是一驚。
過了,過了。
吹過了!
尤其是宋濂,想要制止一下朱橘,可朱橘已然是順着話根往下說了:
「除了兩位主考以外,陛下還特意指派了本王,作為他的代表,擔任此次科考的總裁!」
「兩個國之重臣,一個親王!父皇為什麼要派出這樣的陣容,為什麼這般重視你們?你們知道嗎?」
眾考生聞言,亦是露出驚色。
面前之人,竟然是當今皇子!
一些聰明點的人,已然是通過年齡和言行舉止,猜出了朱橘的身份!
這麼年輕,又這麼受皇帝器重的,除了當今吳王,還有誰?!
「因為,父皇極度渴望人才,渴望賢才!」
朱橘正色道,
「大明立國未久,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
「朝廷,有無數官位空缺,等待着新鮮血液的注入!父皇常說,一個新的國家,便該是一派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模樣!他想用新人,也敢用新人!」
「只要你有才華,有品行,那你就是父皇看中的人!他絕對不吝提拔!」
「跟身邊這幾位老臣相比,你們,是早上辰時、巳時的太陽!大明的未來,靠你們去築造!」
一番話語,聽得眾考生激動不已,熱血沸騰!
雖然此刻不能說話,但他們的目中,已然是充滿了鬥志和渴望!
搏得功名,以我之手,築造大明!
「下發題目吧!」
朱橘頷首道,
「本王期待你們的發揮!」
一聲令下,官吏們已然是行動了起來,將考試題目下發到了每個考生的手裏。
而直到此刻,朱橘也才剛剛得到考題,與考生們同步。
這也是科舉考試的嚴謹之處,這題目都是皇帝親自出的,在沒有正式開考之前,誰也不知道題目是什麼!
「性之德也,合內外之道也。」
朱橘念叨了一句,皺眉嘀咕道,
「這什麼玩意兒?」
字兒都認識,意思完全不懂。
「殿下,這一句話出自《中庸》。」
宋濂站在一旁,笑吟吟的解釋道,
「全句是——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它所論述的,是誠之一字的內涵。」
朱橘:「」
好吧!
就自己這樣的,回到古代要不是有着皇子的身份傍身,估計也是個半文盲,別說是科舉了,能把字兒認全就不錯了!
畢竟,古代全是繁體,他也是到現在才差不多適應繁體閱讀,要寫還有那麼幾分吃力。
「老爹怎麼會出這樣的破題目?」
朱橘嘀咕道,
「隨便摘來半句話,就成了科考題目了?」
宋濂微微一笑。
「殿下有所不知,科舉向來都是如此,題目全都是從四書五經裏頭挑選字句。」
他道,
「陛下這個題目,已經算是很簡單了,也比較容易破題。」
「真要難,那就直接是『之德』、『合內』這樣的題目,能把人難死,若是經典不夠爛熟,可能連這幾個字出自哪裏都不知道,更遑論破題了。」
朱橘:「???」
之德?
合內?
這特娘的都算是抽象題目了吧!
「問非所問,答豈能佳?」
朱橘不禁有些嗤之以鼻,道,
「為國家選取人才的題目,就這?除了難人以外,我看沒什麼意義。」
「要是我來出題,就絕對不會這樣出!既然是官員選拔,那就應該出一些針對性的題目才對!」
宋濂訕訕一笑,不做應答。
「殿下,科舉考試從古至今都是這樣的。」
李善長瓮聲瓮氣的道。
「從來如此,便對麼?」
朱橘歪頭道,
「隋唐以前,還沒有科舉這玩意兒呢!不都是人編出來的麼?」
「既然是人編出來的,改進一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魯迅先生的話,永遠都是懟人利器!
朱橘一連三問,問的李善長沒了話語,閉上了嘴巴。
「殿下,其實吧科考題目之所以難,也是為了大浪淘沙,淘出幾塊真金出來。」
宋濂應聲道,
「您想想,這麼苛刻的難題,都能寫出錦繡文章來,那人豈能不是大才,賢才?」
「您說是吧?」
朱橘轉了轉眼珠。
「不是,也有可能選出一些個愛放空炮的腐儒、酸儒來,」
他道,
「紙上談兵談的頭頭是道,一到實踐就抓耳撓腮。」
「我不否認有大才賢才,不僅心中有丘壑,還能夠應付這樣的考試,但這樣的題目,選拔出來的庸才更多。」
宋濂:「」
這下,宋濂也啞口無言了。
沒想到,吳王殿下竟然對科考題目意見這麼大!
不過,轉念一想,他畢竟是開創出心學的天才人物,想法多,愛批判也是正常的。
恃才傲物的年輕人,都是如此,自己年輕的時候也喜歡評頭論足、指點江山的嘛
「這一屆,就算了!下一屆,我得給老爹提提意見,真要選人才,不是這樣的。」
朱橘摸了摸下巴,下了決心。
回頭就跟老爹提!
自己和普通有想法的年輕人的區別在於,自己的想法,或許真的能夠影響老爹,進而改變國家政策!
唰唰,唰唰。
拿到題目的一眾考生,此刻神色皆是不一。
有一拿到考題便泰然自若,提起筆就開始答題的,也有咬着筆桿子,蹙着眉頭沒有靈感的。
還有直接放空大腦發呆的。
各種各樣,千奇百怪。
朱橘隨意的掃視了幾眼後,忽的神色一凝,道:
「宋師傅,這次參加會試的考生,是不是南方人居多啊?」
一眼望去,南方面相的佔了一半還要多,具有北方特徵的臉,則比較稀少。
「這微臣不知。」
宋濂遲疑了片刻,道,
「考生的籍貫、姓名全都是糊起來的,我們這些主考都不能知曉。」
「不過,這一次會試,缺考的人確實有不少,主要是陛下比較着急,早早的就開啟了會試,一些偏遠地方的人,或許趕不到應天府,便錯過了。」
朱橘微微頷首。
「行吧,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就這麼盯着他們,盯三天?」
宋濂點了點頭。
「沒錯,一場盯三天,一共三場。」
他道,
「連日帶夜,都得時常巡場,尤其是在夜間,還需要格外上心一點,有些居心不正的考生,就指望着夜裏監察鬆懈的時候,偷摸搞點小動作。」
朱橘聽到這番話,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果然是一樁苦差事!
要是換作他那體弱多病又極其負責任的大哥來,絕對又要病倒!
似乎是看出了朱橘此刻情緒不太好,宋濂趕忙補充道:
「除了巡查考場之外,其實還是有閒暇時間的。」
「閒暇時間,殿下可以默背自己掌握的經史子集,也可以和考生們一起作答,貢院可以提供空白的試卷。」
「微臣待會兒就打算自己寫一篇文章應試,到時候給同僚們看看,與考生們比比,也算是一樁趣事。」
朱橘:「」
「這也能叫趣事?我怎麼感覺更折磨了?」
他一臉無語的道,
「行了宋師傅,我知道了。」
「你忙吧,我發會兒呆。」
不想折磨自己的朱橘,此刻除了發呆,也沒什麼別的事情好做。
「是,殿下。」
「對了殿下,要是實在覺得寂寞,微臣倒是可以和您一起討論心學,最近幾個月,微臣對心學也頗有幾分感悟!」
朱橘:「#¥%&@#」
數日後。
紫禁城,華蓋殿內。
李善長和宋濂跪伏在朱元璋的面前。神色恭謹。
「陛下,此次會試在吳王殿下的統籌下,取得了較為圓滿的結果。」
李善長沉聲道,
「會試考生總計三百八十四人,共選取進士三十六人。」
「這是三十六進士的名單,請陛下過目。」
朱元璋聞言,不由得微微一笑。
「三百多人,只選取了三十六人?這也算是十里挑一,優中選優了啊。」
老朱臉上露出滿意之色,問道,
「他們的文章,你們都看過了?水平如何?」
宋濂回稟道:
「回陛下,三百八十六個考生,水平參差不齊,不過這三十六個進士,文章都屬上乘,稱得上是錦繡文章。」
「微臣和李大人選出文章之後,也是給吳王殿下過目,他確認無誤之後,才定了名單。」
聽到這話,朱元璋不由得哈哈一笑。
「他確認?他懂個什麼?那些文章,這小子恐怕都看不懂!」
「哈哈哈」
他這一頓笑,聽得朱標蹙起了眉頭,朝着老爹一連使了好幾個眼色。
這種場合,怎麼能拆小弟的台呢!
「咳,咳」
朱元璋看到了朱標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乾咳兩聲,正色道,
「看來吳王這回做事還算認真,也算是沒有辜負咱對他的期望,標兒他這會兒在哪?」
「科舉這事兒,辦的不錯,咱要犒賞犒賞他!」
朱標應聲出列。
「回父皇,小弟應該是在吳王所里休息。」
他笑道,
「一連三場大考,他也累得夠嗆,據說一回來就睡了個不省人事,奴婢們叫都叫不醒,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來,這會兒估計還沒回過神呢。」
這強度得虧自己沒去,不然真廢了!
朱元璋點了點頭,轉而看向宋濂和李善長,見他們皆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樣,眼睛下面還掛着深深的黑眼圈
朱橘好歹可以回到家倒頭就睡,這倆還得給答卷把關,不可謂不辛苦啊!
「你們也都辛苦了。」
朱元璋揮了揮手,道,
「名單就先放在咱這裏,咱會安排殿試,後面的事情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回去吧,都回去好好睡個覺!咱允許你們兩天不上早朝,把精神養回來!」
兩人聞言,皆是連連作揖行禮。
「謝陛下!」
李善長和宋濂此刻皆是送了一大口氣,整個人的精神都放鬆了下來。
這一件重要差事,總算是辦妥了。
兩人謝了恩,一同朝着殿外走去,嘴裏閒聊着一些趣聞,皆是打算在接下來的兩天裏,好好給自己放個假。
「標兒,你過來瞧瞧這份名單。」
朱元璋此刻心情不錯,笑吟吟的道,
「這麼多舉子裏挑出來的才俊,定然不差!」
「以後,說不定都是你的得力助手,你得記住這上面的名字,將來一定用得上!」
朱標點了點頭,把腦袋湊了上來,與老爹一同閱覽名單。
朱元璋仔細瞧着名單,可這不瞧不要緊,一瞧,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了。
而後,面色逐漸的變得陰沉,更陰沉
「標兒,你有沒有發現這份名單的問題?」
朱元璋沉聲道。
朱標翻看了幾遍名單,亦是蹙起了眉頭,道:
「這份名單上面,似乎都是南方人啊!」
「吳伯宗,籍貫撫州。」
「吳公達,籍貫浙江。」
「劉賀,籍貫廣東。」
「趙三立,籍貫南直隸。」
「」
一眼看下去,竟然沒有出現一個北方省份的名字!
「呵呵!」
朱元璋冷笑道,
「要是光從這一份進士名單上來看,咱大明好像是個割據政權,只有半壁江山啊!」
「北方士子,竟然沒有一人上榜!」
朱標心神一凜。
他從父親的語氣中,聽到了憤怒,也聽到了殺意!
一場好端端的科舉,搞不好又要鬧出一陣血雨腥風來了!
「父皇,或許是因為北方剛剛平定未久,經濟、文化都還處於需要重建的狀態,所以北方士子參加科考的人數不多?」
朱標忙道,
「再加上他們久經戰亂,為蠻夷所管轄,學識和做文章的水平都比不上南方士子,所以才出現了這樣的結果。」
「我給出的判斷——宋師傅剛正不阿,是絕對不可能幹出舞弊的事情來的!如果真的要作弊,也不會這樣明目張胆!」
這番話語,倒也頗有幾分道理,聽得朱元璋神色稍稍緩和了幾分。
他再度看向進士名單,卻怎麼看怎麼不是個滋味,索性直接將其揉成了紙團,扔在了地上!
「再怎麼講,也不可能一個都選不上吧?那麼大一個北方,就沒有一個人競爭的過南方士子?咱卻是不信!」
朱元璋雖然怒氣消減了一些,臉上陰霾卻依舊存在,只聽他冷聲道,
「哼!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咱馬上就準備殿試,試一試這些人的成色!若真是才氣過人也就罷了,可要是被咱發現裏頭有水貨,哼哼!」
一抹冷意,在朱元璋的眼眸中閃過。
大明第一次科考,他是非常重視的!誰要是敢在這件事上搞動作,那他一定會讓對方知道自家九族有多少人!
「好,我馬上去準備殿試事宜。」
朱標應聲道。
朱元璋目光閃爍了一陣,忽的站起身來,拂袖道:
「咱到臭小子那裏去一趟!」
「要真有貓膩,這小子沒察覺出來,那咱就要問他一個瀆職之罪!」
朱標微微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老爹已然是氣沖沖的走了,一副前往吳王所興師問罪的模樣!
「小弟,這回大哥幫不了你了」
朱標搖了搖頭,輕嘆道,
「你自求多福吧」
吳王所內。
朱橘閉着眼睛,正在享受來自於徐妙雲的頭部按摩。
「哎喲嘶,舒服,舒服」
「就往這裏頭按,對!這幾天監考監的我頭昏腦漲的,回來睡了一覺沒得好,反而更加脹了!」
「你這一頓按揉,我舒服多了,繼續,繼續」
他嘴裏哼哼着,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你這是消耗過度了,又猛睡了一天一夜,這不是休養,而是睡過頭,給睡傷了!自然脹痛。」
徐妙雲給朱橘按揉着腦袋,輕聲笑道,
「頭乃諸陽之匯,我順着經絡幫你按揉,將淤堵在上面的氣血疏散出去,自然就會覺得舒暢了。」
「其實,用針灸效果更好,要不我給你扎兩針?我的技術現在還可以」
朱橘猛地睜開了眼睛。
「別!」
「冷冰冰的針哪有你的手溫暖舒服?我享受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繼續繼續」
他催促了一番,一副只管閉眼享受的模樣,搞的徐妙雲有些無奈,只能用心為他揉按。
沒辦法,誰叫這傢伙是自己未來的夫君呢?
這個未來,還越來越近了,用不了幾天,他倆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
在徐妙雲精準的手法下,朱橘正舒服的哼哼着,忽的聽到一道聲音傳來:
「陛下駕到!」
只此四字,讓原本氣氛鬆快的吳王所頓時變得緊張,眾奴婢皆是收斂了笑容,迅速跪伏在兩旁接駕。
噠噠,噠噠噠!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聽得徐妙雲都是有些緊張了起來。
「老公,老公」
「父皇來了,快起來接駕」
在朱橘的不斷糾正下,她已經習慣喊「老公」了。
朱橘聞言,卻依舊是閉着眼睛,躺在藤椅上老神在在的道:
「沒事兒,接什麼接?我就這麼躺着。」
「老爹估計是看我監考太辛苦,來慰問我來了,不用緊張」
他話音未落,卻聽一道雷霆之聲在耳邊驟然炸響!
「朱橘!」
「你給老子滾起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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