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鴻鵠豈與燕雀計刺殺無意僵局解
晨。
佛羅倫城的天空中,卻仍然黑壓壓得一片。而在以前的同樣時候,天色早已經大亮了。
壓抑。
整個佛羅倫城的氣氛,就是一片壓抑!
一切娛樂活動都已經取消,所有的人臉上都帶着哀容。在老佛羅倫侯爵的葬禮這天,一切都要為此讓道。
對於普通的平民來說,對他們還算寬厚的老佛羅倫侯爵,顯然是一位很值得懷念的上位者。在這一天,有很多普通的平民專程趕到佛羅倫城,來為老佛羅倫侯爵送行。
他們當然沒有資格進入葬禮現場參加葬禮,但是他們卻可以在長街上相送靈柩。
這代表着,老佛羅倫侯爵在普通人的心中,擁有極高的威望。
不得不說,儘管在鄭拓眼中,老佛羅倫侯爵對平民並不算太好,但就這個世界的實際情況而言,老佛羅倫侯爵已經是一位對平民太過寬厚的異類貴族了。
葬禮的現場,並不在佛羅倫侯爵府,而是在一個整個家族用來祭祖的所在,用地球的話說,就是家廟。
雖然奧斯眾神的信仰統治着主大陸上的精神領域,原始的自然靈、祖靈崇拜早已經銷聲匿跡,但是這種祭奠祖先的儀式,還是保留了下來。雖然祭奠祖先在貴族們的生活中已經不佔有多大的地位,但是在家族中比較重要人物去世的時候,這一儀式還是要在葬禮中出現的。
而相比之下,越是古老的貴族,對這一儀式越加重視。儘管這種做法,很可能讓他們先祖的靈魂獲得信仰之力,從而成為祖靈,但對於真正古老的貴族來說,這種儀式那不可或缺的意義,讓神殿也不得不在這習慣性的強大力量下低頭退讓。
不過神殿幾千年的潛移默化下來,絕大部分新出現的貴族和一部分被神殿同化的貴族,已經開始放棄這種習俗,他們家族成員的葬禮,也都是在神殿的教堂,由神殿的祭祀主持的。
排他性宗教之下,實在容不得對其他任何存在的祭祀——那意味着自己的主神將會失去很多信仰之力。
在奧斯帝國存在的日子裏,幾千年下來,祖廟之類的存在本來已經幾乎不存在。但是奧斯帝國轟然倒塌之後,足足千年時間眾神沒有對神殿降下神喻,神殿也聯繫不到眾神,奧斯眾神對主大陸的宗教統治終於出現了絲絲裂痕,曾經消失過的祖廟也重新出現了。而神殿也不得不無奈的默認這種情況出現。
不過,奧斯眾神的信仰,畢竟已經在主大陸人類的歷史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儘管祖廟制度回歸,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卻又受到了奧斯眾神信仰的深深影響,變得不倫不類起來。
相對而言,也就是在奧斯信仰制度中,原本在教堂舉行的種種重大儀式,在很多貴族家族中,變成了回歸到祖廟舉行。而祖廟制度中應該由家族長者主持的儀式,現在卻變成了由神殿派出來的祭祀主持。
這是一種無奈的妥協。
直到十五年前,奧斯眾神的神喻重新出現在大地上,神殿也重新擁有了從前那不可一世的氣勢,開始重新對大陸上的種種背離神殿宗教信條的習俗進行禁止或者改造。只不過這時間實在太短,十五年間成果有限。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眾神的撐腰下,這些習俗很快就會如同從前的祖廟制度一樣,銷聲匿跡。
總之,現在的主大陸上,在精神領域,基本上還處於混亂狀態。奧斯眾神的信仰雖然佔據優勢,但是還有很多其他不符合宗教教義的東西存在,即使在很多比較虔誠的信徒腦海中,這兩者都可以和平的存在着。然而神殿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因此進行的種種軟硬手段,也加劇了混亂的狀態。尤其是神殿使用武力的手段,讓很多人開始對神殿和奧斯眾神的信仰離心離德。
在這個時候,發出對奧斯眾神信仰的挑戰,可以說正是最好的時機。再晚,等到奧斯眾神的信仰再度佔據絕對主導地位,一切異己思想都不復存在的時候,那就沒有什麼可乘之機了。
身後簇擁着大批人馬,前往祖廟途中的鄭拓,心中思緒飄飛,想到的卻正是上面的那些東西。
爭奪信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直截了當的站出來向奧斯眾神的信仰挑戰,這並非適當的選擇。信仰的改變也是有着其自我的慣性,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最好的選擇是潛移默化,把真正的信仰隱藏在奧斯眾神信仰中,通過幾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時間,無聲無息、不知不覺的讓信仰變色。也就是所謂的和平演變。這種做法雖然花費的時間長了點,但是效果很高,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很低。本應該是最適合的傳教手段。
然而對於鄭拓來說,這手段就耗時太長,他只有三年的無憂發展時間,再往後就要跟奧斯眾神的信仰乃至於奧斯眾神硬碰硬了。不說在這三年中發展到可以與對方勢均力敵的地步,起碼也要發展出足以讓對方付出極大代價才能消滅的勢力來。在眾神世界也開始混亂的時候,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對方忌憚不敢動用雷霆之力消滅自己。
所以,他唯一剩下的選擇,就是製造混亂了。
唯有混亂,才能亂中取勝,才能渾水摸魚,才能借着混亂削弱對方,壯大自己。
萊茵哈特的策略,已經很清楚明白的指出了這一點。
而他們的計劃,也已經開始實施。估計,等到鄭拓處理完佛羅倫家族的事情,開始遊歷的時候,這些計劃就應該初見成效了。
「少爺,前面有人攔路。您看應該怎麼辦?」
布朗管家的聲音打斷了鄭拓的思緒。
「怎麼回事?是什麼人幹的?」鄭拓回過神來。其實不用問他就知道,在整個佛羅倫城中膽敢阻攔自己去路的人,除了那個安德烈還能有誰?
「少爺,是安德烈那個叛徒!」
管家氣憤的說。安德烈心甘情願的成為匈亞帝國的傀儡,對於管家這樣將一生都奉獻給佛羅倫家族,不惜一切代價維護佛羅倫家族利益的人來說,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叛徒。
可惜,你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啊!
鄭拓心中暗自嘆息。
安德烈這個人可不是泛泛之輩,他根本就是匈亞帝國當任皇帝最寵愛的一個兒子。
當然,他還是擁有佛羅倫家族血統的。可是那有這麼樣?自從佛羅倫之亂前家主夫婦被匈亞帝國扣留之後,他們的子女,三百年來一直不斷的和匈亞帝國皇室聯姻。
不過三百年時間,現在的匈亞帝國皇室成員,竟然大部分都摻雜有佛羅倫家族血統了!
現在的匈亞帝國皇帝,他的一個妃子,就是前家主一系的當任女性後裔。而這個安德烈,就是他們二人的後代。
說起來,就練匈亞帝國皇帝的身上,都有四分之一的佛羅倫家族血統。而安德烈身上,這個血統更增加到八分之三那麼多。甚至匈亞帝國皇帝得其他子女,身上的佛羅倫血統,最少也不低於五分之一!
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即使這些人身上擁有佛羅倫家族的血統,但他們身上,匈亞帝國皇室的血統仍然佔據主導地位。他們並不是真正的佛羅倫家族成員,而是不折不扣的匈亞帝國皇室成員!
對這樣的人,偏向匈亞帝國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情,根本談不上什麼叛徒。
不過這些消息,目前為止,還只有鄭拓和萊茵哈特知道。最開始,連他們倆人都不知道。要不是鄭拓出於一種無聊打發時間的手段,用大衍天機之術推算了一下安德烈,結果發現問題,然後進行調查,這才發現弄清楚其中的玄虛。
不得不說,為了謀奪佛羅倫家族,匈亞帝國下的本的的確確不少。若非鄭拓這個異數的存在,只怕還真要讓他們得逞。
擋我的去路?
鄭拓心中不屑的一笑。
他可沒興趣跟安德烈這樣的螻蟻計較。在半神面前,一切半神以下的存在,幾乎都是螻蟻。螻蟻狂妄自大的說要絆倒大象,難道大象還要跟他理論?
丟不起那個人!
於是鄭拓揮揮手:「理他作甚?他要擋路就讓他擋着。沒有我,這葬禮壓根就無法進行!我看他能攔我到什麼時候!」
「少爺,這……」
管家欲言又止。
鄭拓笑笑:「放心吧,且讓他猖狂片刻,不然以後就沒機會了。人家的垂死掙扎,我們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
管家還是有些不情願的點點頭,下了馬車吩咐去了。明明自己更強大,卻偏偏任弱者在自己面前猖狂,管家的確有些接受不了。
鄭拓失笑搖搖頭,再度沉入思考之中。
鄭拓一行人就這樣停了下來,安德烈的車駕在那邊把道路嚴嚴實實的堵上,本以為鄭拓會派人出手,也方便他羞辱鄭拓一番,卻不料鄭拓根本不加理會,一副悠閒自在的模樣,倒顯得安德烈他無比的粗野淺薄,更是對自以為自己了得的安德烈的莫大藐視。
車馬叢中的一輛馬車上,安德烈臉都氣白了!
「鄉巴佬!如果你想要激怒我的話,那麼我很榮幸的告訴你,你成功了!」
安德烈心中暗暗生恨。
旁邊的納曼男爵皺着眉頭道:「安,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安德烈突然笑了,仿佛剛才的失態從來沒有出現過:「我的朋友,不用着急,我們就先在這裏跟他耗着吧!我就不信,那個鄉巴佬能有多好的耐心!」
於是就真的耗下去了。
兩個龐大的車隊,堵在大路上,一步都不走,也不發生什麼衝突,就那樣默默的等待着。
雙方的主腦人物臉上,幾乎都是同樣的淡淡的、滿不在乎的笑容。
然而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安德烈的笑容似乎有些牽強,但不仔細看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差不過個把小時過去了,僵局仍然沒有打破。
什麼?你說勸解的人?那些參與葬禮的人,遠遠的望到這邊的情景,都忙不迭的繞道而行。這雙方對恃者的身份,都不是他們得罪得起的,惹不起,只好躲了。
就在很多人心中暗自焦慮的時候——當然,老神在在的鄭拓例外——突然間,有人大叫起來:「小心!有刺客!」
頓時場面一片混亂。
鄭拓的臉上露出真誠的微笑,向身邊一個突然出現在馬車中的女子道:「你們總算來了!只是想不到,您居然會是這麼樣子的。」
那個女子看起來卻也相當淑女,看那面容,卻不是溫蓮是誰?
「怎麼?覺得我假裝文靜就直說,何必這麼陰陽怪氣的?」
溫蓮卻是毫不客氣。雙方同為半神,當然可以態度放開點。
被人說自己陰陽怪氣,鄭拓這還是第一回,他不由得失笑道:「哪裏哪裏,不敢不敢!溫蓮大姐的威名,小弟早已經如雷貫耳了,哪裏敢諷刺您呢?我是真的很驚訝!」
溫蓮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一時間嬌媚萬端:「我們的西蒙閣下,還有什麼事情不敢做呢?連真神的使者都敢挑戰,更不用說我一個可憐的弱女子了!」
雖然對方無比誘人性感,鄭拓心中卻是絲毫不動。他可是明白這個女性半神,不是泛泛之輩,她的感情,也早已經寄託給了別人,千萬不能自作多情的認為她看上了自己。
對溫蓮話中透露出她已經知道自己和品達等人戰鬥的大致情況——當然,酆都大帝出現之類的秘密是肯定不知道的——鄭拓也不奇怪。堂堂半神,要了解點這方面的情況,還是沒有問題的。
「行了,正事要緊。小弟可不是大姐的心上人,犯不上跟大姐打情罵俏。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當然!華爾茲那小傢伙別的不行,玩這個還是有一手的!」
「不會有什麼損失麼?」
溫蓮大為詫異:「以我們這等存在,還用在乎那些螻蟻的生死麼?」不過旋即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還算你小子有點好心。你放心,襲擊安德烈的人馬只不過是虛晃一槍,退路已經準備好了!只有襲擊你這邊的人才是真正的方向。你讓你的人準備好了嗎?做戲也要演得真才行!」
「這個你儘管放心!」
「那就好!行了,我也不跟你小子玩嘴皮子功夫了,我的趕緊去外邊看着。免得萬一陰溝裏翻船,那豈非太沒面子了?」
說完,溫蓮的身影一陣模糊,就這樣消失在馬車中。而馬車仍然門窗緊閉,絲毫沒有可供人出入的路徑。
半神之力,果然不同尋常。
外面的刺殺聲音,很快就湮沒無聞,看樣子,似乎已經到了尾聲。
果然,很快,萊茵哈特就上了馬車,笑道:「主公,有人刺殺於您,我們把他們都給擒下了!」
「刺殺那邊的呢?」鄭拓抬抬下巴,指了指安德烈的方向:「沒出什麼亂子吧?」雖然可以用神識掃描,不過什麼事情都神識掃描,那還不得累死?不累死也要煩死。當然這麼近的距離還是逃不過他的感應。這樣問不過故意為之。
萊茵哈特呵呵笑道:「在我們英勇的家族守護騎士的幫助下,我們成功幫助那邊擊退了刺客,並且造成了刺客大量的傷亡,預計刺客傷亡人數為……」
說到這裏萊茵哈特擠眉弄眼道:「突破紀錄的零!」
兩人頓時捧腹大笑起來。鄭拓邊笑邊道:「相比我們親愛的安德烈大人,一定非常鬱悶吧!」
「那還用說麼?我的主公大人……」
聽到馬車中傳出來的怪笑,外面的護衛們,一個個臉色怪異的站在那裏,也不知道心中想到了些什麼……
經過這麼一鬧,安德烈也沒心情繼續堵馬路了,他的車隊緩緩啟動,朝祖廟開進。鄭拓的馬車也緊隨其後。
只不過,鄭拓的車隊似乎聲勢比較浩大,以至於,安德烈的車隊,倒象是在給鄭拓車隊開路一般。
「鄉!巴!佬!」
安德烈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吐出這句話。他的馬車中,一時間充滿森嚴的殺氣,讓納曼男爵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如此濃烈的殺氣,真的是那個看起來狂妄自大的安德烈擁有的嗎?看來,這個佛羅倫家族的安德烈,也很不簡單啊!希望這一次,帝國的籌劃能夠成功吧……
當鄭拓和安德烈的馬車先後抵達祖廟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到齊了。葬禮,也開始正式開始。
佛羅倫家族的這一場無可避免的內亂,終於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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