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個月?
也就是說,幾乎是從419那晚起,就開始考慮了?
「我...也許同樣需要時間考慮。」姜晚寧想了想說。
「當然。」付聞祁很輕地抿唇,問:「姜先生也需要一個月嗎?」
這一個月里,不會再去相親什麼的吧。
付聞祁承認自己今晚不夠理智,有種莫名的焦灼感支配着他,讓他表現得不同往常。
剛才開車過來的路上,他想起若干年前的事兒。
那時,十歲的姜晚寧身邊有許多玩伴,整個大院的孩子都喜歡找他,因此他整個暑假都跑來跑去的,甚至還曬黑了一些。
付聞祁就不那麼好動,總是坐在陰涼的地方看書。
事實上,有空調雪糕投影儀的、落地窗外能看見漂亮公園的房間更舒服,但他每天都花半小時步行到這裏來,然後不聲不響地坐下,等姜晚寧跑過來找他。
「我正要去同學家打遊戲呢。」姜晚寧那天說,臉頰上有樹葉浮動的影子,「哥哥,你想要一起來嗎?」
付聞祁從書頁間掀了掀眼瞼,手伸進兜里摸出鋼筆,在紙上寫字:
[我不去,祝你玩得開心]
「好吧。」姜晚寧腦袋垂下來一點兒,只好揮揮手,「那我走啦。」
付聞祁眼看着他跑走了,重新低下頭去,努力想把自己扔回到一行行文字之間。
苦夏燥熱,他食指和拇指反覆翻折書頁的邊角,感覺文字們隨時都會融化,變成一大團黑糊糊的東西。
那時的失落感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也僅僅只是失落,與今晚的情況不同。
因為,十三歲的付聞祁把書讀完,就默默走路回去了,並在吃了三杯水果刨冰後心情好轉。
而三十歲的付聞祁則主動把姜晚寧帶走,甚至動了帶去頂樓套房的念頭。
「我可能需要考慮一周,付先生可以等嗎?」姜晚寧隔了會兒,慎重地問。
「可以。」付聞祁說,「姜先生慢慢考慮,不用着急。」
姜晚寧點了點頭。
隨後他們就沒有更多交談了,一切內容都詳細地寫在協議書上,足以看出,這確實是有預謀有準備的...結婚提案。
時間不早,付聞祁將他送到了離家最近的地鐵站口。
他甚至不去探查他的具體住處。
只在姜晚寧下車前,重新說了一次:「那麼,如果姜先生考慮好了,請隨時聯繫我。我們可以選合適的時間,到民政局領證。」
饒是下雪的天兒,姜晚寧都在聽見這句話的瞬間,臉燒紅了起來。
真虧他能一臉平靜地說出這種話呢。
他現在是完全不困了,但腦子特別昏沉,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感覺自己像在夢遊。
他有七天時間可以考慮。
也就是說,ddl是下周日0點前,他必須給出明確的答覆。
打工人姜晚寧混亂地想着,將這件事編輯進了自己的備忘錄里。
接下來這一周...他到底該怎麼熬啊!
「最近我發現,我們部門踩點上班、工作時間犯困的現象變得越來越嚴重了。」
周二早八,溫部長端着杯水,一邊咀嚼着茶葉碎一邊訓話。
「誠然,天冷下來誰都喜歡睡覺賴床,但我還是希望大家能改掉這種臨急臨忙的習慣!晚上別熬夜,儘量提前二十分鐘到崗。」溫部長頓了頓,「關於這點,你們可以向人家姜經理學學,問問人家怎麼安排時間!」
公共辦公區里沒人吱聲。
姜晚寧看着電腦屏幕,眼皮馬上就要耷落下來,忽然聽見被點名,眼睫顫了顫,當場精神了。
「姜經理,Q4的報表麻煩你再確認一次,牛總那邊催得很急。」溫部長說。
「好的。」姜晚寧說着站起來,「我今早已經確認過,發到您郵箱了,這是另外打出來的紙質版。」
「辛苦了。」溫部長接過,滿意地抖了抖,走了。
姜晚最近每天都困得頭昏腦脹。
因為他天天熬大夜:加班、肝遊戲活動、幫簡怡製作娃衣,根本沒有空閒時間可言。
他能每天準時起床,全靠遊戲紙片人語音叫起。
至於付先生的結婚提議——
姜晚寧這邊採取了拖延大法,拖着拖着,就到了周五晚上。
期間他和付聞祁一次都沒有聯繫過,就好像這件事根本沒發生過,或者對方絲毫不着急。
姜晚寧這才開始知道急了,抱過筆記本電腦,翻出協議結婚書,盤腿坐在單人沙發里,戴上眼鏡開始趕ddl。
當然,他的手機還掛着遊戲界面,任何時候都沒放棄肝活動。
然後,他竟然花了兩小時,邊打瞌睡,邊做了個思維導圖出來。
根據目前掌握的信息,結婚以後,姜晚寧將會得到:一位長得像他推那樣英俊的丈夫、一套婚房(根據協議書,離婚後房子將屬於他)、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新生活。
與此同時,姜晚寧將可能會失去:搞二次元的自由。
付先生大概率不能理解這種喜好,他的所有手辦漫畫只能偷偷藏好,去參加漫展也要...
姜晚寧在得出結論之前,實在睏倦過頭,眼皮先沉重地闔上了。
也許是最近幾天太累,他睡得有點久,竟然像是做了個夢。
夢境裏,姜晚寧意識混沌,喝得醉醺醺,十分不講道理地坐上了別人睡過的床。
他仍然眷戀着剛結束的那個吻,感到不夠滿足。
房間暖氣被打高以後,他越發燥熱難忍,眉深深擰了起來。
姜晚寧邊抱怨着「熱」,邊把外套扔了出去,皮鞋也蹬走了。
高大的男人俯身去撿,他則顧自要解開脖子上的領帶。
但它將他束縛得很緊,姜晚寧努力掰扯了好半天,只忽然聽見「撕拉」一聲。
那條茶棕色細條紋的漂亮領帶,就這麼被暴力撕裂開來,成了破布,怎麼都拼不回去。
姜晚寧整個人都懵了,他愣坐在那裏,難過得雙眼濕潤,感覺好像天要塌了。
付聞祁剛站直身體,看見這一幕,淺灰色眼睛裏閃過些許緊張和慌亂。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條,我竟然...把它弄壞了。」姜晚寧說着,真的掉了兩顆眼淚下來,「它被我弄壞了。」
「沒事。」付聞祁在他面前蹲下,大手擋住了被撕壞的領帶,他低聲說:「沒關係,是我弄壞的。」
他手伸過來,將領帶溫柔地取走了。
並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好不讓他看見。
然後他將姜晚寧小心地抱進了懷裏,動作笨拙地輕拍背:「是我弄壞的,別哭。」
姜晚寧卻沒能忍住,流了更多的眼淚,他雙臂攬住對方寬大的身體,臉往對方頸窩裏鑽了鑽。
夢醒的時候,姜晚寧仍然獨自縮在單人沙發里,筆記本屏幕早熄滅了。
窗邊隱約吐出魚肚白。
周六上午十點,森恆集團。
18層會議室內,長方形會議桌旁的所有人都如坐針氈,仿佛身處18層地獄。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付總這幾天似乎心情不太好,臉色陰沉。
而且是一天比一天更糟,尤其是今天,他光是坐在那裏不說話,周身就散發着一種讓人畏懼的低氣壓。
這導致每個發言的人都小心翼翼,並猜測他們當中到底是誰犯了天大的錯誤,要在付總正式離職前,跟着一起離職。
受恐怖氣氛影響,會議的進程推得比往常更慢。
匯報項目進度的項目部長氣若遊絲,就好像有刀正架在脖子上,幾句話說了好半天。
「很好。」付聞祁評價說。
眉心依然深鎖着。
您的反應可一點兒都不像覺得好啊!
眾人害怕極了。
「周日之前!付總,我們一定會在周日之前把這部分做完!」項目部長連忙補充說,「最遲...今晚十點!」
付聞祁一語不發。
但他的臉色似乎變得更不好看了,目光森寒,像隨時都會發作。
直到他一直放在手邊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
付聞祁迅速將它拿起,看清楚來電顯示後,匆忙站起來,對整個會議室的人說:「請稍等,我接個電話。」
然後他就大步出去了。
整個會議室依舊很安靜,大家縮着脖子,根本不敢八卦。
付聞祁走到無人的地方,深深吸了口氣,才接通電話。
「餵。」他的聲線聽上去如往常般平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臟正瘋狂而緊張地跳動着。
「付先生,上午好,不知道我是否有打擾你工作或者休息...」姜晚寧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只是認為,我應該直接電話告訴你。」
「嗯,沒關係,我沒有在忙。」付聞祁說。
姜晚寧一如既往,很有禮貌,語氣和態度都如同在對接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
這讓他心裏有了不好的猜測,眼睫落下來,竟然已經開始低落了。
「關於付先生的提議,我這邊考慮過了。」姜晚寧說,在這裏卻停頓了有幾秒鐘。
付聞祁後背靠上牆壁,喉結滾了滾,沉默地等着。
「我想,我可以和付先生結婚。」
這句話從手機里傳了出來,聲音的震動貼着耳廓,付聞祁仍舊一動不動,只有那邊耳朵逐漸而緩慢地紅了起來。
這種紅一直蔓延到面頰、脖頸,甚至是握着手機的手背上。
「好。」好半晌,付聞祁只吐出了這一個字。
「那麼,我們之後再聯繫。」姜晚寧說,聲音像是也暴露出了緊張,「再見。」
「嗯,再見。」
他們的對話很快結束了,結婚這件大事,竟然就這麼被飛快地定了下來。
付聞祁又獨自待了一會兒,才重新回到會議室里,態度如常地坐下,說:「我們繼續。」
但會議室的一眾人都盯着他看,一臉訝異。
奇怪,付總的臉色怎麼突然多雲轉晴了。
周身那可怕的氣場消散了,說話語氣也不那麼冷硬了。
「付總,剛發生什麼事了嗎?」森恆的常務副總忍不住問。
「沒事。」付聞祁淡定地說,隨手翻開一份會議資料,隨口道:「我未婚夫打來的電話。」
未、婚、夫???
在座所有人都是頭一次聽,震撼得張大了嘴,然後才開始恭喜祝賀。
付聞祁輕抿唇,笑意滲透進眼睛裏,但努力維持着常態,好不讓人發現他此刻的愉悅。
他翻翻會議本,指尖推推鋼筆,又看了看手錶,最終宣佈說:「今天中午,我請大家吃飯。」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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