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哥你你是蘇江江神」
鍾柔甲的月牙眸子,此刻已經近乎化為桃花狀了。
蘇江,環繞廬縣的江河。
其中下游才到漁村。
鍾柔甲本就是廬縣城外的農戶,自然知曉。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蘇哲竟然是蘇江江神。
她是聽聞過,去年江神祭的時候,蘇江江神,降臨凡間,大殺四方,一怒斬了巨黿妖怪之事。
但當時鐘柔甲傷心於自家爺爺之死,倒也沒有細問此事。
可眼下,活着的江神,竟然就是自己的恩人,蘇大哥。
這種感覺,瞬間讓鍾柔甲失神,大腦一片空白。
「低調,低調。」
「莫要宣揚,本神蒞臨人間,若是風頭太盛,只怕被天帝責罰。」
蘇哲看鐘柔甲這般模樣,倒也知曉。
眼下任何解釋,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反而倒不如惡趣味一波。
「果然如此」
鍾柔甲露出了瞭然之色,小小的臉上,寫滿了「我懂」之色。
有了孫叔帶路。
蘇哲的歸家之旅,倒是順暢了不少。
「東家,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孫叔一進門,便大聲嚷嚷。
此刻的蘇府,已經完全不同了。
饒是見過世面的蘇哲,此刻也有一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
數之不盡的僕從,聽聞消息,紛紛前來觀摩。
只不過,蘇哲的名頭太過響亮。
這些人不敢上前。
蘇哲在孫叔的指點下,向着叔叔嬸子的廂房走去。
「叮叮叮!」
「哐哐哐!」
「嗚嗚嗚,我不活了,蘇元你欺負我小哲不在,你就無法無天了等小哲回來,我一定要把你這個沒良心,做的混賬事,全都告訴小哲!」
蘇哲在屋外,便聽到了裏面傳來摔打鍋碗瓢盆的聲音。
當然,還少不得嬸子林霞那宛若嗩吶一般尖厲的聲音。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你要摔東西就摔,動作別太大,小心動了胎氣!」
叔叔蘇元急切的聲音傳來。
依舊窩囊。
「你還知道讓我小心胎氣~你昨夜和漕幫幫主張芸順去鴛鴦樓,喝得站都站不穩,滿嘴胡話,難道你忘記了?那個時候,你怎麼沒有記得關心我有沒有,動了胎氣?」
嬸子林霞不依不饒,叫罵聲之中,還混合着哭腔,自怨自艾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如今身子骨不方便,你若是憋得難受,我也能理解,但你去那種地方,髒不髒啊?你讓小哲以後回來,怎麼抬起頭做人?」
林霞嘴皮子頗為利索。
上下一番,絮絮叨叨。
打的叔叔毫無還手之力。
「夫人啊,你我如今的生活,都是廬縣這些權貴,看在小哲的面子上幫襯的。張芸順,好歹是漕幫幫主,他宴請我,焉能不去?」
「你看我都喝成這般模樣,怎麼可能尋花問柳?你聽我解釋啊」
叔叔叫苦連天。
「我不聽,我不聽~王八念經~」
嬸子林霞捂住耳朵,滿臉痛苦。
叔叔蘇元也是無語了。
半晌。
嬸子看叔叔沒有動靜,又突然叫道:
「好啊,蘇元,你現在連解釋都不願意解釋了麼?連騙我都不肯了麼?」
這
門外的蘇哲,鍾柔甲,孫叔都滿臉錯愕。
嬸子,一如既往的蠻不講理啊。
「孫叔,蘇大哥的嬸嬸,一貫如此麼?」
鍾柔甲怯生生問道。
「嗯,夫人她一直比較率性率真」
孫叔略帶尷尬回道。
「哎,那我給你解釋,你莫要着急」
「還解釋什麼?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事實就是確有其事,是謊言的開始!蘇元,你個大豬蹄子!」
「林霞,你,你太過刁蠻了!」
饒是叔叔蘇元,也感覺破防了。
此時此刻,他有一種感覺。
自家侄兒,號稱廬縣第一強者,廬縣天地靈氣所化的天驕,蘇江江神在世
都抵不過自家媳婦的一張破嘴啊。
「你竟然說我刁蠻?」
嬸子一愣,而後反問。
霎時間,整個廂房之中,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靜。
「完蛋了!叔叔完蛋了!」
蘇哲正在津津有味聽牆根,聽到這裏,心中沒由來「咯噔」一下。
他的思緒,回到了一年前的某一天。
叔叔蘇元,鼻青臉腫,用臉重重打嬸子林霞手的那一天。
彼時彼刻,恰如彼時彼刻。
「我沒有,我沒有」
蘇元也是反應極快,求生欲頗為強烈,正欲辯駁。
「好,好你個蘇元我人老珠黃,你見異思遷」
「朝三暮四,新人勝舊人,你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我走我不礙你的眼總行了吧?」
林霞的聲音,陡然高亢。
而後廂房的門,突然被林霞打開。
開門的一瞬間。
林霞正好看到蘇哲側耳,頗為享受的偷聽。
霎時間,氣氛格外安靜。
林霞一手捂着圓滾滾的肚子,一手扶着房門,怔怔看着蘇哲。
蘇哲也收回了耳朵,笑吟吟看着自家嬸子。
而後整了整袖袍,對林霞,行了一個大禮。
「不孝侄兒蘇哲,見過嬸嬸。」
蘇哲彎腰。
依舊沒有言語,安靜得可怕。
半晌。
「啊!」
尖利之聲激盪於蘇府上空。
「當家的,你快過來看啊小小」
林霞驚呼一聲,講話也不利索,顫顫巍巍,一步步靠近蘇哲,眼眸之中,噙滿了淚花,一雙手掌略顯粗糙,上面佈滿了細細的紋路,似乎想要捧起蘇哲的臉。
靠近,卻又不敢觸摸,似乎害怕這一切是如夢泡影。
「嬸子,是我」
蘇哲握住嬸子林霞的手,將之放在了臉上。
「高了,也結實了有男子漢氣概了」
林霞笑了,笑着笑着便哭了,哭中帶笑,喃喃說道。
世人皆關心蘇哲天賦多強,修為多高。
但在林霞這裏,她只關心蘇哲瘦了還是胖了,有沒有長高
「小哲!」
叔叔蘇元,此刻也看到了蘇哲。
「不孝侄兒蘇哲,見過叔叔。」
蘇哲再度行禮。
生而不養斷指可報,生而養之斷頭可報,非生而養永世難報。
蘇哲對外人,極少談論起叔叔和嬸嬸。
這並非蘇哲介意自己的出身。
而是蘇哲,想要保護叔叔和嬸子,避免讓這個渾濁的武道世界,傷害到二人。
「小哲,哈哈小哲回來了!小哲回來了!」
蘇元哈哈大笑,大步流星,給了蘇哲一個熊抱。
一股旱煙味兒,直衝蘇哲的鼻腔。
熟悉而熾烈。
「叔叔,嬸子,你們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啊!」
蘇哲笑着說道。
「小哲,你評評理你叔他」
林霞立馬拉起蘇哲,開始叫苦。
「是,是,是嬸子說得在理!」
蘇哲從善如流。
蘇元則是比較尷尬,咳嗽一聲道:
「別聽你嬸子的,你叔我,是正經人。」
蘇哲頻頻點頭,贊同道:
「是,是,是叔叔的為人,侄兒自然相信。」
兩邊和稀泥,誰也不得罪。
只不過,蘇哲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桌子上放着,用黃油紙打包的一袋青桔上。
他曾聽蕭尋歡說過。
鴛鴦樓的客人,離開之後,最喜買一袋青桔,主要是蓋一蓋身上的脂粉氣。
此事本是蕭尋歡獨家配方。
奈何鴛鴦樓之中,欲化身海鮮商人的同道中人太多,蕭尋歡普及天下,這才公佈了此配方,被譽為「廬縣活菩薩」。
文人雅士,喜插花弄玉,光天化日,走些林蔭小道,本就風雅。
風塵女子,喜舞槍弄棒,知根知底,也算是女中豪傑。
這些事兒,蘇哲沒去過鴛鴦樓,但聽蕭尋歡言說不少。
「這青桔」
蘇哲指向桌子上倔強的青桔。
「哦,你嬸子喜酸,酸兒辣女嘛,我便買些來給她嘗一嘗」
蘇元老臉一紅,手掌虛放,蓋住了衣角的青桔汁痕跡。
「小哲,餓了沒?嬸子給你弄吃的」
林霞一門心思都放在了蘇哲身上,哪裏還會管蘇元。
蘇哲倒也不餓,但林霞堅持要給蘇哲弄吃的,在幾個下人服侍下前往伙房。
看到了鍾柔甲,聽聞蘇哲介紹。
林霞一邊誇讚:
「好俊的娃娃哦~」
眼神又有些心疼,覺得這孩子,死了爺爺,眼下是孤兒,頗為令人心疼。
晚膳。
家常菜。
嬸子林霞,忙不迭給蘇哲夾菜,又喋喋不休,問着蘇哲在鑄劍山莊的事情。
畢竟,之前林霞獲悉蘇哲近況,還是靠蕭尋歡送信。
蘇哲侃侃而談。
從收徒大典到授印大典,又說到匠道對決。
只不過,三府混戰和玄運仙兵之事,蘇哲便沒有多講。
告知叔叔嬸嬸的,不過是一些好消息。
「叔叔嬸嬸如老父親,老母親。」
「哪怕說了憂心事,他們幫不上忙,還會為你着急,不如報喜不報憂。」
蘇哲心中暗忖。
果不其然,蘇元和林霞聽蘇哲講述鑄劍山莊之事,滿臉的欣慰。
明月朗朗,清風習習,一家幾人,各有兩三心事。
四方大桌,說着自家五六趣事,憂着世俗七八煩惱。
人間美食,家中煙火。
蘇哲回家,特地下令。
嚴令府內外傳。
要不然,蘇哲只怕沒有安生日子了。
至於孫鐵心,蘇哲吃了飯,當晚便上門拜訪。
師徒二人,家長里短,說個不停。
待蘇哲回到蘇府,踏足自己廂房。
將冶丘子的頭顱取出,拍了拍冶丘子臉上的黃泥土。
蘇哲尷尬笑了笑:
「師爺,苦了你了,弟子這就為你重塑肉身」
冶丘子為了救蘇哲,施展天地同壽錘,肉身破滅,僅僅剩下一顆頭顱。
而後又歷經各種事情。
蘇哲雖有心救冶丘子,但奈何騰不出手。
導致了冶丘子,先是被黃麒麟當蹴鞠踢,又和蘇哲一起,破土而出。
蘇哲從四府大戰開始,便沒有空閒過。
冶丘子缺了靈血,直接封閉五感,降低消耗。
蘇哲對這位師爺,還是頗為愧疚的。
「嘩啦啦!」
一碗靈血澆灌下去。
被冶丘子所吸收。
冶丘子的氣息,漸漸強盛,緩緩睜開眼睛。
「臭小子,老朽老朽的頭,怎麼這麼疼啊!呸呸呸嘴巴里怎麼還都是泥土?」
「你小子,多久沒給老朽靈血了?快餓死老朽了,幸虧之前給的多,老朽在識海存了一些,要不然,咱們爺倆,就是天人永隔了!」
冶丘子甦醒,劈頭蓋臉,便是一連串問題。
蘇哲無視了「頭疼」和「泥土」之事。
將仙境後續之事,簡單概括和冶丘子言說了一番。
當說到,蘇哲是借了蘇慧音佛心渡,這才踏足七品。
冶丘子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含笑。
聽到玄運仙兵,最終是落在蘇哲手中,冶丘子大感安慰。
覺得自己從鬼門關走一遭,倒也不白費。
「師爺,咱們開始吧。」
蘇哲取出了天葵籽。
關於這天葵籽和天地同壽錘,黃麒麟竟然還挺熟悉。
之前蘇哲便詢問過黃麒麟,黃麒麟便將如何用天葵籽,治療天地同壽錘後遺症之法,告知了蘇哲。
據說,當初這天地同壽錘,是他傳授給小明,也就是鑄劍山莊老祖天劍吳明的。
而所謂的天葵籽,吳明也知曉,是孟秋騙走了黃麒麟收藏之物而煉化出來的。
故此,鑄劍山莊的古籍,才會記錄天葵籽可治天地同壽錘之事。
代代流傳,最終由蘇和陽之口,傳到了蘇哲這裏。
「好!蘇哲」
冶丘子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師爺,怎麼了?」
「謝謝」
冶丘子輕聲說道。
蘇哲挖了挖耳朵,疑惑道:
「弟子連番大戰,傷了耳朵,師爺你方才說啥?大聲點,弟子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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