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怕死就全點攻略了 6 第 6 章

    一巴掌把僅剩的一點懼意也打沒了,池白榆呼吸微促。

    她也真是昏了頭了,給他一耳光能有什麼用。

    物理驅鬼嗎?

    心跳重重響在耳畔,許久不得平緩。

    片刻,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挪地方,才意識到剛才很可能是魂魄離體,或者單純做了個鬼夢。

    沒工夫去想「夢」里的道人是誰,她儘量保持着平靜,理直氣壯地問:「怎麼不說話?心虛?」

    伏雁柏其實並未感覺到疼——他根本沒有痛覺。

    只是此舉突然,他半晌沒回過神。

    許久,他緩緩偏回臉,神情瞧不出好壞:「我原以為你已經死了。」

    「那還真是可惜。」

    「不可惜,也快了。」伏雁柏看向她手中那把匕首,笑得陰冷,「天快亮了,這刀上的血線半點兒沒漲。既然你沒能擔起降懲的職責,那現在就該自行了斷。」

    他語氣輕鬆,一句讓她自戕的話,說得跟讓她把頭髮扎一紮一樣隨意。

    池白榆精神緊繃,語氣卻冷靜:「我們的賭約是,我拿着你的匕首去懲治那狐妖。如果你還沒忘記,就該明白這其中包含着兩部分的內容——我來動手,用你的匕首。但現在我已經做到了將匕首刺入他的心口,是你的刀出了問題。」

    伏雁柏原還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聽了這話,他微微歪了下腦袋,像聽着什麼有意思的事。

    「你是說,你進了那房間?」

    「是。」

    「還把匕首刺入了那狐妖的心口?」

    「是。」

    伏雁柏忽笑出了聲。

    「何不再說些更離譜的誇張話?尚且不說你如何用匕首刺中他的心口,恐怕連門都進不了。」他嘆了口氣,「也是,臨死的懼怕總能讓人生出些胡言亂語的膽子,以為這樣就能躲過一劫,只可惜——」

    「他看不見。」池白榆忽道。

    伏雁柏一頓。

    池白榆接着往下說:「眼盲,白髮,用根紅繩繫着。與你差不多高,待人不近人情,和你那個副手差不多,不過沒有萬事都要合規矩的強迫症。」

    伏雁柏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這使得他的眼神變得更為陰沉。

    「你——」

    「若你還不信,找些『隔着門板也能問來這些』的離譜理由。」池白榆稍頓,從袖中取出一縷白髮,壓在他的掌心中,「你與他應該相識,自然辨得出這是誰的頭髮吧。」

    她早想到他會生疑,所以臨走前趁狐妖不注意割了縷頭髮,以作為她進過房間的證據。

    伏雁柏掃了眼那縷白髮。

    其實不用細看,他也感受到上面的狐狸妖氣。

    的確是那人的頭髮。

    但她怎麼可能近得了那人的身?

    「雖然你守着此處,可也別將人逼得太急。」池白榆抱着包,在天將明的淡光中盯着他,「故意拿了把有問題的匕首給我,一開始就沒打算留我生路,又何必玩這賭約?只顯得你心胸狹隘。」

    伏雁柏手微動,那縷白髮被妖火燒得乾淨。

    須臾,他又是副笑眯眯的模樣。

    「你說得對,是我心胸狹隘了——可要再玩一回?」

    「什麼?」

    「再玩一次。」伏雁柏微睜開眸,那雙眼睛漆黑,瞧不出絲毫情緒,仿佛刮着冷冷夜風,「這回我會告訴你該如何剖心,但就這麼告訴你,未免太過輕鬆無趣——何不賭你能否讓我心甘情願地說出來?」

    「既然是藏在心裏的話,也沒有逼着你往外擠的道理。」池白榆佯作思索,忽道,「不若這樣,如果我能猜中你的心思,你便告訴我。」

    像是死寂許久的水陡然吹起一點波瀾,伏雁柏的瞳孔擴散些許。

    他突然站起身,來回走了兩遭。

    天已快亮了,暖陽照進屋裏,可他的臉仍是一片死白,走動間如輕飄飄的紙人,唯有唇上沾得一點艷色。

    他倏地停下,看向她。

    「有言在先,猜中了是可以告訴你。但若猜不中」那洞黑眼神落在她的手上,他毫不遮掩惡劣,「便只能用這把刀割下你的腦袋,再送出去給那幫道人了。」

    或因興奮,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有些發顫,甚而低低笑出聲,只道:「他們定然喜歡。」

    握着的匕首如燒熱的鐵般,燙得池白榆手一顫。

    不光手,頸上也划過一線涼意,好似已經挨了一刀。

    她竭力平緩着呼吸,撐着僵麻的腿起身,走到桌子旁邊,將手壓在了桌上。

    伏雁柏的目光追隨着她,起先並沒在她手中看見什麼東西。

    但隨着她將手往旁一划,掌下竟展開一排卡片,粗略數下來得有二十多張。

    卡牌上都畫着一模一樣的對稱花紋。

    看起來像是葉子牌,但細論起來區別也不小。他從未見過,不由分神掃了眼。

    「你在這裏面挑一張。」池白榆說,「我來猜你挑中的數字。」

    伏雁柏卻笑:「這些紙片看起來沒什麼區別。」

    「背面一樣而已。」池白榆收牌,攏在手中,再展成扇形,以讓他看清上面的數字。

    這是她特意定製的數字牌,和撲克牌不一樣,上面只印着大寫數字。

    手裏共二十一張,最右邊印着「廿一」。

    她把牌遞出去:「你可以先打亂——跟葉子牌一樣。」

    伏雁柏微挑起眉,看不出興致好壞,但終歸是接過牌,隨意打亂。

    隨後也學她展成扇形,一指壓在牌上,左右滑動着,似在挑選。

    池白榆盯着他的動作。

    他挑牌時慣用左手,很可能是個左撇子。

    挑牌猶豫不定,或許是個難下決定的人。

    很快,他的目光定在一處,再抬眸。

    「可以了?」池白榆問。

    伏雁柏隨意應了聲,將那副牌洗了遍。

    又依着她的提醒,在另一張紙上寫下了他挑選的數字,並將那張紙反壓在桌上。

    將牌遞還給她時,他微微彎起眸:「你最好能猜出來。」

    「盡我所能。」池白榆接過牌,再一張接一張地發在桌上,分為三沓。

    分好後,她問:「你選的那張卡片,在哪一沓里?」

    伏雁柏忽笑:「這就是你的猜法?」

    「七選一的概率而已,還是說你害怕在何處露餡兒?」

    伏雁柏笑意微斂。

    掃一眼後,他道:「左。」

    池白榆便又將牌收攏,打散。

    再次發牌時,她垂眸道:「那狐妖看起來與伏大人相熟,是以前認識麼?」

    「在生死未定前,還是別想着套話為好。」


    「不過問問。」池白榆頭也沒抬,「那狐妖說了些你的事,聽着倒新奇。」

    伏雁柏眼一移:「何事?」

    但池白榆並未回他。

    跟剛才一樣,她又將牌分成三沓,讓他說出自己挑中的牌在哪份。

    如此再重複一遍,她將所有的牌合攏,展成扇形。

    「讓我看看你挑了哪張。」她的手指在牌上來回遊移着,似在挑選,「有些難,畢竟心思複雜了些。」

    「從方才開始就在拖延時間」伏雁柏的腦中忽划過一個念頭,「別不是想趁機往外遞信?若是如此,外面那些人恐要辜負你的信任。自打他們將你丟進此處開始,就沒打算讓你活着走出去。」

    「大人一開始就應看見了我的誠心,眼下何出此言?」池白榆抽出一張,朝下壓在桌上,僅露出牌的背面,「或許是這張。」

    伏雁柏意欲直接翻牌。

    但在他的手摸着牌時,池白榆忽用指尖壓住了他的手背。

    「伏大人。」她道,「言而有信。」

    伏雁柏微微傾過身,盯着她的眼眸,也道:「若此時求饒,還可送你一個乾淨利落的死法。」

    話落,兩人無聲對視着,誰也沒有退卻之意。

    片刻後,池白榆率先翻開了桌上的那張紙。

    上面寫着一個潦草至極的「拾」字。

    「原來是選的這張。」她看了眼被他壓在手下的牌,「何不翻開看看?」

    伏雁柏手指微動,牌面朝上。

    上面亦寫着一個字——

    拾。

    伏雁柏看着那張牌。

    他雙指微動,翻過牌,又翻回去。

    沒發現任何蹊蹺。

    他又拿起桌上的那沓牌。

    也無異樣。

    池白榆適時提醒:「說話算話。」

    這魔術其實簡單到有些拙劣。

    卻是個試探的好方法。

    讓他提前寫下選中的數字,是為了做兩手準備。

    一是為了確定他是否會撒謊。

    再者,如果他寫下的並不是他挑的數字,她也可以臨時換牌。

    現下看來,這人雖然有些陰毒,卻不是個耍詐騙人的性子。

    伏雁柏放下牌,笑了笑。

    「自然。」那張艷絕的臉上泛出冰冷的神色,「還沒聽你說起過,你是什麼妖?」

    池白榆:「這不是可以作為談資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猜?」

    池白榆不置可否。

    伏雁柏移開視線,在房間裏慢吞吞地走起來。

    也是這時,池白榆才發現他沒穿鞋,但也沒踩在地上——他與地面隔着一點微乎其微的距離。

    他的足踝上繫着一條鏈子,上面綴了一張銅錢大小的符,走動間偶爾會從衣袍下露出來。

    這點不起眼的明黃,與那殷紅的唇構成他身上唯二的亮色。

    「那群人送進來好些『眼睛』,加上你有幾個了?三個,還是四個?要麼戰戰兢兢地進來,要麼仗着法力不錯,趾高氣昂地把這兒當成他的場子。當然,都死了。第一個被那狼妖的爪子挑斷了脈搏。第二個遭到結界反噬,連屍體都沒留下。第三個第三個一進來,便給我安了個玩忽職守的罪名,就因為那些妖鬼至今沒受過什麼罪。真是想讓我守在這兒,又怕我放跑他們」伏雁柏笑了陣,「那人是我親手殺的,沒動刀,不過讓他撞了兩回鬼,就活生生嚇死了——你還是頭一個活過第一晚的,看來他們挑了個好細作。」

    「」

    能說嗎?

    因為她是假的。

    伏雁柏:「想讓我幫他們,又不信我——取走你的妖力倒是他們一貫的行事作風,好在你不是個傻的,沒呆頭呆腦地替他們賣命。」

    靠着他的三言兩語,池白榆就已大致摸透了這荒宅的情況。

    看來外面的確有幫道人時刻盯着這兒。

    而伏雁柏多半是受他們所託,來這荒宅「妖獄」中充當監獄長。

    只不過時間久了,那些道人對他又心生忌憚,正想着法子除掉他。

    要真是這樣,在系統重連時空隧道前,那幫道人最好別再塞進來一個「臥底」。

    不然她就全暴露了。

    那方,伏雁柏開始拿挑剔的眼神打量起這間房。

    他道:「你就住在這麼破舊的地方?連張床都沒有。」

    「這不就是你的宅子嗎?」

    「不過」伏雁柏頓了下,謔笑一聲,「與你現在這灰頭土臉的模樣倒是相稱。」

    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雖這樣腹誹,池白榆還是借着手錶錶盤看了眼自己的臉。

    臉色較平常很是蒼白,嘴唇不見多少血色。

    偏圓的眼睛裏壓滿沉甸甸的倦意——她認識的人常能被這雙略顯鈍意的眼睛矇騙過去。

    頭髮糟亂,衣服被背包拉拽得松垮。

    哪怕模樣不錯,也顯得有些灰撲撲的。

    伏雁柏:「你穿得很奇怪——我有沒有與你說過這件事?」

    「現在說了。」池白榆轉而看他,「按我的穿法,你的衣袍也怪得很。」

    伏雁柏倒真認真思索起來。

    「這倒也有理。」他環視一周,帶着幾分頤指氣使的率任道,「既然要暫且住在這兒——哪怕一天,我會讓述和給你找個新地方,至少不會走路還揚灰——你也收拾得齊整些,我不喜歡這等灰頭土面的模樣。」

    脾氣太差了。

    池白榆默默拉開與他的距離。

    那些道人的顧慮不假,這樣總拿旁人生死開玩笑的惡鬼的確是個大麻煩。

    如果她能找着機會,也定然會解決了這惡鬼。

    她尚未放鬆警惕,道:「匕首的事,你還沒解釋清楚。」

    「哦,這個啊?」伏雁柏又扯開那種笑——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在密謀什麼壞事,「你當然傷不了他,畢竟他對你沒有半分喜歡。」

    「什麼意思?」

    「那刀是剜心刀,越是在意的人,剜心時才越痛——至於你,對那狐妖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便是拼死紮下一刀,恐怕連皮都刺不破。」

    池白榆逐漸瞭然。

    所以是因為狐妖對她毫不在意,這刀才傷不了他。

    難怪他說這些年那些妖鬼一直沒受過什麼罪。

    但是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伏雁柏,心微微往下一沉。

    但是從一開始,這惡鬼就知道她沒法完成任務。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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