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葉守錢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家閨女,眼見葉守富因沒有收到回答,在不遠處探頭探腦,只得同樣壓低聲音,滿是猶豫道:
「有這必要嗎?」
白氏同樣低聲翻譯着丈夫的話:
「總歸就是三個人干四個人的活計,你二叔三叔他們如今應當也是怕你爹爹不幹活,所以才願意將原本的活計拿回去......」
「立張字據。」
葉青釉很堅持:
「寫明原先阿爹做的六十多件瓷器都歸給阿爹,寫明本次阿爹是因為孝心,這才多攤走了阿爺的份額,本次差雇阿爹只做兩百七十件瓷器,或者交三十五兩現錢。」
「其他人發生什麼事兒,都和咱們家無關......如果他們交不上瓷,也不能問罪於我們。」
葉守錢有些無奈,可還是悉心聽了閨女的話,耐心解釋道:
「雇員交不上,責問差主,不會怪到爹。」
從來沒有聽聞同為雇員的人,一人交上貨,一人沒有交上貨,官差還要追責交上貨的雇員的道理。
葉青釉腦中念頭飛轉,難以自抑的開始咬唇,碎碎念道:
「我知道.......可這.....」
可這個家,除了大房以外的其他人,着實讓人難以放下心。
方才在主屋之中,每個人眼中或多或少都閃動着貪婪的神采。
小到望向桌面餐食不住咽口水的葉大寶,大到如今已經一臉病容,暮暮垂死的葉老爺子,他們的眼中具是貪婪。
只是有些人掩飾的比較好,有些人年紀小,所貪圖的東西比較淺顯,只消幾口好飯菜,便能打發。
葉青釉的只覺告訴她,一切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能多防一手,還是要多防一手。
雖然現在還想不到這些人會整出什麼么蛾子,但萬一突然出現噁心人一下,或者葉老爺子明天就死了,差事全部落到.......
等等!
葉青釉心中一震,壓低聲音詢問道:
「阿爺現在身體如此不好,走一步便要抖上三抖,若是他沒了.......咱們這邊的差主,會變成誰?」
葉守錢又是一愣,一直在旁默默聽着的白氏臉色刷的一下便白了:
「如果你爺爺沒了.......那便是長子繼差主的位置.......」
工匠之家通常都是如此,無論是手藝,還是每戶應盡的差事,都是父死,子承,兄終,弟及,基本不會有什麼例外。
而這種差雇的弊端也是極大的。
保不齊什麼時候便會出現葉家這樣的情況,該教東西的時候,不教給長子,每個人該盡責任的時候,反倒是人人都想要佔便宜。
若是再過分一些,出一些不孝順的孩子,那家中更是別提究竟有多亂。
白氏因是也想到了什麼,被葉青釉這一句話驚的險些站不穩:
「哪...哪能這樣說你阿爺,就為了一次差雇,那一屋子的人總不會連你阿爺的命都不管不顧了......」
葉老爺子早些年在龍泉打拼,自然也是有些人脈和家底,無論怎麼想,都是葉老爺子活着,這個家才不會散。
難道老二老三還能為了推脫本次差雇,在交貨之期前,便一把砒霜將老爺子藥死?
無論怎麼想,都是沒有可能的事兒。
葉守錢多看了幾眼媳婦,心中胸膛鼓動之間,顯然是覺得自家媳婦說的有道理,正想點頭,便聽到閨女幽幽說道:
「當然不可能是只有『本次差雇』。」
「況且......阿爺的身體原本就不好,不是嗎?」
若是只有一次差雇,自然不至於如此惡意揣摩。
可一次差雇顯然並不是重點。
主屋有一大群已經被被養壞的狼,他們從前只要嚎叫幾聲,便可以得到數之不盡的肉,他們已經被餵飽,今後告訴他們肉沒了,放他們幹活打獵......
說句實話,不太現實。
升米恩,斗米仇。
若是如今有一個機會,能夠再舒舒服服躺在地上,就吃到肉,那無論是誰,心中一定都有所取捨,畢竟誰也不是葉守錢那兩忠厚的夫妻。
若是葉老爺子突然死了,那麼葉守錢應該不出意外的會成為新的『差主』,而後便是無窮無盡的麻煩事兒。
弟弟們若是到時候『有難』『出事』,在葉守錢面前以剛剛葉青釉所想那種手段,裝病賣慘,交不上青瓷,以葉守錢的性子,在他面前哭上幾聲,還真未必不能給他們繼續吸血。
這才是老實人可悲的地方。
以葉守錢今日的發言來看,他知道自己從前是受家人欺凌的,可他還是願意悶頭苦幹。
如今想要不受欺凌,可脾氣習慣卻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掉的。
其他人確實未必會對老爺子動手,可架不住葉老爺子他......一看就時日無多!
屆時葉老爺子白骨黃土,其他人繼續壓着葉守錢吸血,怎麼就不算是一種謀算呢?
葉青釉一顆心直直往下沉,嘴上卻是不停:
「字據是必須立的,不然到時候有什麼事情不好說清楚。」
「譬如,不立字據,他們便將阿爹先前燒好的幾十件瓷器占走,屆時讓阿爹再補,或是到時候燒好,又出什麼么蛾子,不認這件事,只是為了讓阿爹如今繼續幹活呢?到時候舔着臉同阿爹說三股既然已經燒了一股,便將剩下兩股也順便燒制.......」
葉青釉瞬息之間,便說出數種猜測,這當然只是猜測,畢竟誰也說不準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
只不過這些可能性,全部都十分符合葉青釉腦海記憶之中,對葉家人的印象。
自然.....也十分符合葉守錢夫妻腦海中對家人的印象。
三人站在斑駁的老舊屋檐下,風一吹,葉青釉只覺自己這一家三口的境地,如同這老屋一樣搖搖欲墜。
沒有人再開口,不遠處已經等候一會兒的葉守富卻是率先忍不住了:
「老大,聽見沒有?聽見回話。」
「本次差雇,你佔三股之一。」
葉守錢沉默一會兒,才輕輕按下葉青釉連連拉扯他衣袖的手,吐字道:
「立個字據。」
「我只做三股其一,其他事兒,我不管,也別歸到我的身上。」
此言一出,葉守富那張原本沒什麼神情的臉上一僵,一字一頓道:
「你說什麼?」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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