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響,驚醒了熟睡中的父子。
「蟲兒繼續睡,爹爹出去看看。」
許佑安安撫的拍了拍小蟲兒的胸口,披了件衣服下床。
小蟲兒迷迷糊糊,即將再次入睡,冷風從打開的房門灌了進來。
「唔」
小蟲兒緊了緊被子,卻是再無睡意,於是好奇的看向門口。
許佑安剛一出門就蹲了下來,連房門都顧不得帶上:「怎麼傷這麼重?」
「嘿嘿。」
屋外的人喘着粗氣,「我把謝老四宰了。」
「你還真是不怕死,就不能再等等?」
許佑安又好氣又好笑的將地上的人拎起來,走進屋內。
「——嘶!你就不能輕點兒?」
這個聲音
水鬼?!
熟悉的聲音,讓許崇的意識被喚醒,佔據了小蟲兒的身軀。
「又做夢了?」
許崇無語的四下亂看。
確實,房間一些邊邊角角的不起眼位置,直接就是模糊的。
而剛剛走進來的許佑安,手上正提着個斗笠蓑衣打扮的人。
不是水鬼還能是誰?
「還能開口說話,就證明你死不了。」
許佑安無所謂的放下水鬼,將其上半身支起,一手抵在了肩膀上。
絲絲縷縷的金黃色光芒從掌肩相接之處隱隱透出。
不出意外應該是療傷了。
許崇安靜的看着,儘量捕捉這個夢境所蘊含的信息。
過了一會兒,水鬼似乎好受了些,長長吐出一口氣,「殺子之仇不報,每天我都是在煎熬,現在總算能鬆口氣了。」
「謝家怕是要發瘋了。」
許佑安無奈的道,「太平道六大家族,本身就是謝家人丁最為凋敝,這一代又死了老大老二,現在被伱這麼一鬧,只剩下個老三了。」
「瘋就瘋吧,反正沒有任何人知道是我乾的。」
水鬼渾不在意道。
「就算知道,我估計謝家也不會殺你,而是會直接抓你去解封第三次。」
許佑安壞笑道,「畢竟,這麼好一個打手,他們才捨不得殺。」
「解封」
水鬼的語氣突然低沉下來,「那解封用的血池,到底什麼來頭?我怎麼總覺得像是人血」
「不是人血。」
許佑安搖了搖頭,語氣有些不屑,「但你可以把它當做是人血。」
「好吧,就知道你不會告訴我」
水鬼的語氣有些鬱悶。
到這裏,一股劇烈的睏倦突然襲來。
兩人交談的聲音也隨之變得模糊不可聞。
許崇並沒有掙扎。
他知道原身在當年也是聽到這裏就睡着了,這一點根本無法改變。
次日。
許崇自然而然醒來,下床推開北面窗戶,讓冷風吹了進來。
「血池」
「不是人血?卻可以當做人血?」
「這是什麼意思?」
許崇迎着晨風沉思。
他對這段記憶的重現並不感到驚訝。
因為昨天升任總旗後,他已經有了很大的自主空間,整晚就都在琢磨着去太平道解封貴籍的事情,也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現在看來
這血池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許崇想起三爺語氣中的不屑,很快做出決定。
「先等等吧,看能不能找到機會,通過正大光明的立功來晉升貴籍。」
「實在不行的話就再說。」
許崇轉身。
本以為日子會就這麼平靜下來。
卻沒想到僅僅只過去五天,血衣衛與屯軍所還有府衙,再一次聯合出動。
這次出動,葛萬山同樣選擇性的忽略掉了許崇。
又過三天,大隊歸來,損失慘重!
校尉戰死七十六,重傷一百零三,輕傷無數。
小旗戰死十二,重傷四十七,同樣輕傷無數。
不僅如此。
總旗也戰死了好幾個,其中就包括了楊雄。
血衣忠烈祠。
這是位於千戶所南面四層,專門用來擺放戰死者牌位的地方。
幾乎佔據了大半個南面的空間,牌位擺的是滿滿當當。
祠堂內氣氛壓抑,所有人都默不作聲,靜靜的看着屬於自己好友的牌位。
許崇也是靜靜的站着,跟寇若海並排在一起。
不過他倒沒什麼悲傷的感覺,只有些對『命不由人』的感慨。
唯獨楊雄死了,讓他覺得有些可惜。
少了個熟人。
「抓捕江老爺子那天,楊雄在行軍路上跟失心瘋似得,又哭又笑。」
寇若海突然開口,語氣很平靜,「不是吹牛,就是罵人。」
「所有人都跟避瘟神一樣避着他。」
「楊雄一看沒人搭理他,結果跑過來拉住了我。」
「說他殺了自己的妻兒老小,就是個畜生。」
「說千戶大人不正常,一個女的都不招。」
「說要是他有你那樣一個老子,絕對混的比你還舒坦。」
「後來,他又說他後悔加入血衣衛,早知道還不如老老實實種田。」
說到這裏,寇若海頓了頓,又道:「最後,他說他現在就想一件事,成為百戶,住進第四層他說他一家妻兒老小,最少值這個價,否則就太虧了。」
原來是這樣
許崇若有所思。
難怪在滄瀧的時候,楊雄那麼輕易就熄了怒火。
難怪後面對自己的針對那麼過頭。
難怪葛萬山會對他有回護之意。
也難怪楊雄一看有任務,就跑得飛起。
「我當時被他扯的不耐煩,說,想住進第四層,戰死就行了,沒必要一定成為百戶。」
寇若海的語氣開始低落起來,「他當真了」
「在大軍跟江老爺子對峙的時候,我能看的出來,只要千戶大人一聲令下,他就會第一個衝上去,好在後來沒能打起來。」
「我以為,等他酒勁過了就好了。」
「可我想錯了。」
「這次他沒喝酒,卻還是第一個沖了上去」
寇若海轉過頭看着許崇,表情是哭笑不得,眼眶卻微微泛紅:「你說,我這算不算成功把他坑死了?」
許崇沉默片刻,道:「我無法理解。」
從頭到尾,楊雄就只在那次喝酒的時候,表露過一絲自暴自棄的念頭。
平時都很正常,甚至野心都比其他人要明顯一點。
就算這野心只來自於妻兒,可怎麼也不至於到輕生的程度啊。
「你可能還不知道。」
寇若海繼續說道,「他的資質很差,很差很差的那種,甚至不比你那個父親強多少。」
「他的資質,早在開竅五重就到了頂,後面都是靠外力突破,就連通脈境,也是足足耗去了三份寶藥才有的」
「不僅如此,我在他房間找到了剩下的寶藥,落了好多灰,我想,可能是寶藥也沒辦法幫他繼續突破了。」
所以楊雄本身是已經沒有了升為百戶的希望?
許崇怔然。
「現在,他倒是真的住進了第四層」
寇若海搖頭失笑,「就是不知道這算不算得償所願。」
「話說,這次到底什麼任務?」
許崇皺起了眉頭,「有府君大人跟千戶大人在,怎麼會傷亡這麼大?」
「咱們所的傷亡已經不算大了,府衙跟屯軍所的更大。」
寇若海定了定神,道:「任務是抓捕風鼓縣縣令。」
「風鼓什麼?!」
許崇駭然出聲。
祠堂內上百道不滿的目光看了過來。
許崇拉着寇若海出得祠堂,低聲問道:「一個縣令,怎麼需要出動那麼多人?而且還損失這麼大?!」
抓風鼓縣的縣令,他能理解。
畢竟他在那兒製造出了衛無邪的痕跡。
可問題是
那個縣令有這麼強?!
「接到任務的時候我也很不理解。」
寇若海定了定神,回答道:「後來在路上,千戶大人讓我們打起精神,說那個縣令是太平道的重要人物,極有可能是通脈之上的存在結果還真是。」
通脈之上?
許崇駭然。
如果是通脈之上,那當時自己離得不遠,有沒有被發現?
仔細回憶了一遍,許崇稍微放心了一些。
當時為了確保對方能發現那個『千』字,並且據此聯想到衛無邪,從頭到尾他都在盯着縣令的眼神、表情。
可以確定,那個縣令自從出現,一直到離去為止,眼神沒有在他的方位有過絲毫停頓。
不像是能演出來的樣子。
而且,他自始至終都在維持着貪光和老李的假相。
貪光可以隱身,假相的掩蓋氣息,連通脈之上再之上的江之鴻,都察覺不出他的勁力暴動。
應該是沒被發現的。
這麼一想,許崇鬆了口氣,問道:「那個縣令呢?是殺了還是逃了?」
「都沒有。」
寇若海搖了搖頭,「軍陣圍殺,法兵遠攻,最後是府君大人和千戶大人合力一擊,將其重傷捉拿。」
「嗯?」
許崇皺了皺眉,「沒見你們關人進黑獄啊?」
「讓府君帶走了。」
寇若海回答,「府衙的監牢沒有黑獄穩妥,一般來說,超出了通脈境界肯定是要關到黑獄的,可這次千戶大人並沒有堅持,也沒看到有什麼不滿的。」
「這樣麼」
許崇若有所思。
不出意外的話,是千戶所這邊已經拿了一個江之鴻的功勞,所以葛萬山主動把這次的功勞讓了出去。
「走了,我受了些輕傷,回去養傷了。」
寇若海說了一句,縱身一躍,飛身下去第三層了。
僅僅只用了一天,千戶所就恢復了正常的秩序和氛圍。
像是被知見障突然抹去了對友人的記憶一般,沒有任何人再去往南樓祠堂。
成千上萬的牌位高居四層,靜靜的俯瞰着一眾血色來來回回。
如此又過去半月。
許崇的房門被敲響。
咚咚咚。
「許總旗可在?」
耳熟的聲音傳來。
許崇聽出這是那名經常給葛萬山跑腿的校尉,走過去打開房門:「千戶大人找我?」
「不只是千戶大人,府君大人也來了。」
校尉恭敬的回答,「好像是府君大人點名要見您。」
段遠明?
許崇眯了眯眼,「兩位大人有說是什麼事嗎?」
一般的總旗肯定不會問這個,但他問沒事。
校尉也覺得很正常,直接開口回答:「好像府君有什麼事很為難,找千戶大人幫忙,千戶大人就讓我過來請許總旗了。」
「幫忙?」
許崇有些狐疑,對校尉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屬下先行告退。」
校尉抱了抱拳離開。
許崇在門口靜立了片刻,始終無法確定段遠明的來意,索性也不再多想,登樓而去。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沒過多久,許崇在五層見到了兩人。
還不等他開口,葛萬山就招了招手:「別請示了,直接進來吧。」
「是。」
許崇直接走了進去。
「前陣子的任務,你應該也已經聽說了。」
葛萬山單刀直入,「讓你過來,就是為了那個通脈之上的縣令」
一說到這個,葛萬山就有些鬱悶:「媽的,太平道都是閒的的還是怎麼?一會兒是通脈去滄瀧當主簿,一會兒是通脈之上當縣令。」
「自從換了新的道主,沒人能猜透他們想幹什麼了。」
段遠明感慨的搖了搖頭,看向許崇:「我此次前來,是想請許小友幫個忙。」
「幫忙?」
許崇一愣,看向葛萬山。
「是這樣的。」
葛萬山開口解釋,「那個通脈之上是個硬骨頭,府君大人這半個月想盡了辦法,卻是怎麼都撬不開他的嘴,我便跟府君大人推薦了你。」
「這這不一樣吧?」
許崇有些疑惑,「應該找刑訊方面的高手才是啊?」
「其他人都試過了,沒用,而且算了,反正你最合適。」
葛萬山正打算說許崇已經審過一次通脈之上,話到嘴邊,才反應過來許崇應該是已經把那件事忘了。
「總之,這件事的話,整個章華府就剩小友還有戲了。」
段遠明接過話頭,「當然,若是小友不願,我倒是可以將人押往京城,只不過那樣一來,路上就會多出很多變數。」
「不僅如此。」
葛萬山也跟着說道,「而且還會讓朝廷質疑章華府的辦案能力,包括咱們千戶所。」
好吧。
這麼合情合理,不具備拒絕的條件啊
許崇無奈,只能抱拳道:「屬下願意一試。」
「好。」
葛萬山滿意點頭,遞過來一份薄薄的卷宗:「這是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不多,而且真實性需要你自己判斷,你可以先去研究研究。」
許崇伸手接過。
卷宗上寫着三個大字。
謝長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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