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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破曉,昨夜雨疏風驟留下的痕跡,只有家中淡淡的花香與泥土的清新。
夏日的風穿過迴廊,輕輕拂動着書房的紗簾。
姜星火端坐在案前,一襲青衫磊落,提筆寫着字。
「《黃州寒食帖》委實難寫。」
姜星火寫到一半,放下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肘笑道。
「師父這是半途而廢了。」站在旁邊觀摩的于謙已經長成了個半大小子,小孩到八九歲個頭就竄的飛快,跟小不點的時候完全兩個模樣。
「師父這是鍛煉你的能力。」
姜星火把于謙塞到了椅子上。
蘇軾名作《黃州寒食帖》,與王羲之《蘭亭序》、顏真卿《祭侄文稿》並稱「天下三大行書」,寥寥129字,起伏跌宕,氣勢奔放。
屬於看完了腦子會了,但上手臨摹時手就表示強烈抗議的類型。
姜星火隨解縉練了幾年字,雖然遠離了蜈蚣爬的水平,可惜還是沒能真正在名家眼裏登堂入室。
不過姜星火自己不行,不代表他不能指望于謙行。
正如很多父母自己無法成龍,但總是望子成龍一樣,于謙雖然不是他的兒子,但是他的弟子,在這個時代,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是很普遍的觀念,所以培養一下于謙的書法水平,也算是「為了他好」。
于謙的書法功底不錯,這幾年姜星火也沒少給他找名師教導,總歸是比他在杭州老家受到的教育條件要好得多,而于謙的書法主要是師承解縉的書風。
「師父你寫的這麼爛,有什麼深意嗎?」
于謙認真寫完最後幾十個字後問道。
姜星火看着比自己寫的明顯好出一截的字體,沉默了一剎那說道:「不是事事都有深意的。」
「君子樂天敬命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不太清楚。」
「伱要尊重每一個人的命運,有人被開了一扇窗,有人被開了一扇門,每個人的長處並不相同,要對自己的短處學會樂觀看待。」
「喔。」
于謙認真地點了點頭:「可是師父你寫的字確實很爛。」
「再寫十遍。」
姜星火端走了書桌旁姜萱切好的果盤,走出了書房。
解縉正在澆花。
不是那種臨時獻殷勤帶着鎬把子給上司鋤地來了,而是真的撩起衣袍在蹲着認真澆花。
見姜星火來,解縉扭頭道:「上次帶來的蕙蘭種子,一晃都這麼高了。」
「蘭心蕙質是指的這個嗎?」姜星火隨口問道。
「大抵是。」
「大抵?還有你不確定的典故?」
「當然了。」
解縉麵皮沒動,扯出了一個看起來不那麼真誠的笑意。
「我小時候找算命先生,人家就說我適合養蘭花。」
姜星火點點頭:「芷蘭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這不是挺好?」
解縉不可置否,只是說道:「人家說蘭花合我命數,能幫我預警,蘭花開的時候,我就可以小心霉運。」
「准嗎?」
「挺准,但是後來我知道,蘭花有不同品種,除了六到八月不開,其他全年輪着開。」
姜星火笑了下,說道:「這次北上不用你跟着動,老實待在南京就好。」
解縉如釋重負,他年前剛從北京回來,實在是不想折騰了。
「不過還有幾件事。」
姜星火想了想後說道:「第一件事是我剛想起來的,三楊書法端正,又好開詩文集會,現在隱約有『台閣體』之稱,我怕日後形成風潮,天下士人紛紛效仿,反而失了書法趣意.你的行書灑脫,草書更是當世之尊,要多印些書貼,不留下來可惜了。」
解縉微微一怔,這倒是小事,自無不可。
此前不印,是因為解縉這人比較狂,覺得給別人學自己的字跡,尤其是草書,別人學了也是白學,學不會。
「第二件事是你的本職工作。」
姜星火離這些花花草草遠了兩步,他不介意閒暇時看看這些花舒緩心情,但是讓他養,面對那些惹人厭的小飛蟲,他是肯定不養的。
而解縉反而挺愛和花草蟲子打交道。
大約是從小就沒人喜歡跟他玩的原因吧。
「鴻臚寺呢,負責接待外國使臣、賓客,現在大明對外打交道的地方越來越多,禮部有責任,鴻臚寺也有責任,對外交往沒有小事,維護的是大明的威嚴。」
解縉站起了身子,看向姜星火。
「咱們大明不管有些時候做事怎麼樣,但對這些外國使臣來說,基本的尊重要有你理解我的意思,尊重不是縱容,也不是讓他們蹬鼻子上臉覺得大明軟弱可欺,而是既要尊重他們的一些風俗,也要堅持我們的禮儀,保持大明的威嚴。」
「我明白。」
解縉點點頭。
姜星火把果盤遞給解縉,解縉看了看上面奇奇怪怪的南洋水果有些不敢下口,又怕拂了姜星火美意,只能用竹籤隨便插了一個送進嘴裏,沒想到味道還很甘甜。
「南越殺漢使,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頭懸北闕;朝鮮殺漢使,即時誅滅。」
姜星火輕聲道:「同樣,在現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能對大明不敬。」
姜星火修長的手放在了迴廊的欄杆上,微微撐起身,他看着迴廊內的花圃,好一個鮮花似錦。
眼見着這個時代在自己的引領下向着越來越好的方向前行,姜星火也頗有些由衷欣慰的感覺。
「日本要虛與委蛇,朝鮮要狠狠敲打,琉球要加以恩德,至於南洋諸國,恩威並施便是。」
「以後會看到真正萬國來朝的那一天嗎?」解縉問道。
「萬國?要是把那些部落算上,或許會。」
「不過這些事情,還是想得太遠了。」
姜星火想了想,又說道:「未來幾年,重點還是放在西方吧,陳誠已經出發去當駐帖木兒汗國天使了,傅安、楊德文這些有過去西方經歷的,都是難得的可用之才,無論是錫蘭還是南天竺,亦或是白羊王朝、馬穆魯克王朝,大明都要跟他們打好交道,這些是目前世界上體量僅次於滿剌加海峽以東以大明為中心的經濟實體。」
「至於更遙遠的西方,那些歐陸上的小國,現在在經濟上其實並沒有超過以帖木兒汗國為中心的這一圈國家,不過那些都是要等鄭和繼續探索後才能交往的國家了。」
「還有嗎?」解縉問道。
姜星火本欲開口,看了眼身後窗子內刻苦臨摹的于謙,又把話咽了回去。
解縉明白了姜星火的意思。
「總之,自己小心。」
吃完了果盤的姜星火把果盤放在了迴廊懸空的長凳上,拿出手巾擦了擦手。
「放心。」
「如果遇事不決,可問榮國公,有他在不會出什麼岔子。」
如今在南京的廟堂上,只論六部六寺里的主官,姜星火變法派的力量,已經算是頗為可觀了。
除了禮部和戶部這兩個要害部門的主官外,還有光祿寺卿黃子威、太常寺卿袁珙、鴻臚寺卿解縉,再加上總裁變法事務衙門四個司的主官也不是等閒之輩,可以說粗略看來,已有小半壁江山。
不過若是連同副手等一起算上,就沒那麼夠看了,還是朱高熾的勢力更勝半籌。
而如果再將範圍擴大到整個南京的中下層官員,則還是以保守派為主,這是因為仕途攀升不易,過去三十多年積累下來,這些人早就根深蒂固了,他們雖然升不上去但你也很難把他們罷黜出官僚隊伍,只能等待時間的推移,把他們自動淘汰。
幸好,時間在姜星火這邊。
變法的基礎正在不斷地變得紮實,而在大明的思想界,士林之中的風向已經悄然改變,兩年的時間過去了,理學已經失去了徹底統治思想界的地位,取而代之的是以如同細胞分裂一般速度傳播的心學,而以金華學派為首的浙東諸學派也被姜星火所整合,舉起了事功主義的實學大旗。
雖然沒有百家爭鳴,但起碼三足鼎立的格局,已經在思想界實現了。
在學政系統中,從朝廷到各布政使司再到各府、縣,出題均開始注重以實際為主的策論內容,同時四書五經的內容也變了,荀子的思想越加越多不說,隨着一版又一版的《大明百科全書/永樂大典》的出版,學生們也開始不再完全被程朱理學所蒙蔽雙眼,而是向過去的歷史投射了更多的目光。
朝廷不惜花費巨資啟動的「重注六經」工程,在孔希路、高遜志、曹端等人的努力下,儒家的先秦原儒理論以及後續古文學派和今文學派的脈絡演變,變得清晰了起來。
同時,經過兩年多時間的發展,物理學、化學、天文學這些近代科學的基礎學科,也得到了長足的進步,受到國子監中生員的追捧,其中的科學精神與實驗原理,也給古老的學府帶去了新的改變。
總之,雖然思想界學術界對於姜星火體系完整的新學(實學+科學)還有一些爭議,以及一些始終摘不掉有色眼鏡的偏見,但從整體上來說,新學確實在不斷地發展,並且有着愈來愈壯大之勢。
——人們總會站在真理這邊的。
也正因如此,無論是大明行政學校還是國子監亦或是科舉,年輕人的思想轉變,都是有利於變法的,所以姜星火絲毫不急。
他只需要等就行了。
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老登們都致仕了,整個朝堂都是受他思想薰陶而入仕為官的人,到時候變法派自然就成了主流,他的話反而成了某種意義上的「祖宗之法」,有什麼可着急呢?
不過,他還需要培養好于謙。
于謙性格中的執拗和某些偏激,是深刻在基因里的,並非後天教育環境所能徹底改變,姜星火能保證在他這裏于謙受到的教育以及培養出的能力,一定比他在老家的環境裏更強,但太早讓小孩子看到一些超出他年齡理解能力的事情其實並不是什麼好事,揠苗助長不一定會得到想要的結果,所以姜星火始終控制着于謙所接觸到的東西。
「這孩子太聰明,也太執拗。」解縉看了看于謙,低聲說道。
「我讓他寫十遍,他絕不會只寫十遍,怕是要把《黃州寒食帖》吃透才肯罷休。」
「他不會明白你的深意的。」
「他很像蘇軾,我把他扔到煤礦里,他都會這般樂天肯干,你信不信?」
「信。」
「所以,希望他能從被貶到黃州的蘇軾那裏學點東西,別那麼執拗。」
「沒準人家學了『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呢?」解縉打趣道。
「那就沒招了。」
姜星火哈哈笑道。
身後窗內的于謙正擰着眉頭,執着地臨摹着字跡,絲毫沒察覺窗外的兩人在說什麼。
——————
姜星火接下來的幾天,又把現在變法的各項事務細細交代了一番。
常規的就是考成法、回收貨幣、海貿、外交、清田、修路等事項,而較為特殊的,則是對於蒸汽機、機床、燧發銃的研發,以及針對地方的戶口累進稅、分家公證稅和士紳一體納糧等政策的試點工作。
事情千頭萬緒,但好在現在各部門都能做到各司其職,即便姜星火暫時不在南京,也能正常運轉。
除此以外,便是見了景清的兩個女兒一面,又實地考察了一下現在南京周邊工礦中工人的收入水平和勞動環境。
北上的日子漸漸臨近,在離別的前夜,姜星火和姚廣孝再次相聚在書房。
月光如水,靜靜地灑在兩人的身上,空氣中瀰漫着離別的愁緒。
「人生本就是聚少離多,不必傷懷。」
姚廣孝從袈裟里掏出了兩雙鞋墊,遞給姜星火,他最近剛去了趟寧波,順路回了蘇州府常州縣老家。
姜星火接過鞋墊:「你那位老姐姐還好嗎?」
「還好,就是跟我說最近牙疼吃不下東西,可她牙都掉光了。」
「那就是牙床疼,先用冰塊鎮痛,然後多用青鹽兌水漱口,再派人帶點大蒜素過去或許能消炎去腫。」
姚廣孝點了點頭,光頭在月光下錚錚發亮。
他又問道:「孔希路培育青黴素怎麼樣了?」
「已經毒死詔獄裏三個死囚了,走得都很安詳。」
「.」
「看來不太好弄。」
「是不太好弄,科學很少有一蹴而就的成功。」
兩人的聊天一如既往地漫無目的,老友一邊喝茶一邊閒聊,想到哪說到哪。
「朱允炆都死了這麼久了,暴昭的餘黨還沒抓到?」姜星火忽然問道。
「紀綱養寇自重。」
姚廣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不然他怎麼完成考成法的指標?」
是了,今年抓兩個,明年抓三個,只要沒連根拔起,那就一直有活干。
現在又不是洪武朝,沒那麼多連興大獄的機會,錦衣衛這些鷹犬平日裏閒的冒鼻涕泡,唯一稱得上有點價值的任務都沒了,讓他們怎麼混?
畢竟,錦衣衛也是發年終賞賜包的。
顯然,考成法雖然很好用,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下面的人也琢磨出bug來了。
當然了如果放到別的部門,這種好幾年沒幹完同一件事,肯定是要被扣指標的,可錦衣衛這種就比較特殊,所以皇帝都看破不說破,任由他們混一混。
「還是得給他們找點活干。」姜星火想了想說道。
「比如?」
「去遼東獵女真人的頭,去朝鮮拉攏朝鮮權貴,去日本諸大名那裏刺探情報.多的是的活呢,總在國內待着幹嘛。」
「那你就請調唄,一紙奏摺的事情。」姚廣孝又飲了一杯茶,人老了本來就覺少,這是越喝越精神。
姜星火答道:「嗯,到時候讓曹松跟我一起去北京,讓他帶批人,日本的事情要早點上心了,光靠前期的那些探子和白蓮教的人,很難完成預定的偵查任務帖木兒汗國為了遠征大明是怎麼做偵查的,你看到嗎?」
「看到了,真是下功夫了。」
姚廣孝也有些感嘆,他看過繳獲的帖木兒汗國畫的地圖,帖木兒汗國用了十多年的時間,派出無數支商團和使團,愣是把大明西北的地形研究的比大明還透徹。
「我們在戰略上可以瞧不起日本,但決不能在戰術上也忽視應該準備的工作.到了北京,跨海征日的一些準備工作就該做起來了。」
姚廣孝點了點頭,只說道:「其實跨海征日,在我看來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日本雖然人口上千萬,可終歸室町幕府對內壓制力是不強的,那麼多藩國反對幕府,又沒有一個統一的認同概念,只要大明明確表示不打算吞併整個日本,他們很難會因為大明的遠征而團結一致在幕府麾下,反而會趁着有大明這個強援,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把室町幕府推翻。」
「我覺得最重要的事情,還是那四件國之重器的獲取進度。」
姚廣孝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葉,神色有些肅然。
「蒸汽機是一件,土豆玉米紅薯是三件。」
「其他都是次要的,對於大明來說,只有錦上添花的作用,真正能決定大明國運的東西,是這四件。」
「蒸汽機的事情.唉。」
姜星火倒是靠着記憶,指導工坊的高級技師們手搓出了試驗用的原型機,但是原型機跟成品壓根就是兩碼事。
工業革命早期的蒸汽機是用來給礦區抽水的,大明現在研發的蒸汽機也是抽水蒸汽機。
抽水蒸汽機主要由鍋、燒火室、冷凝室、汽缸、活塞等部分組成,鍋用於盛裝水,燒火室用於燃燒燃料加熱鍋內的水,冷凝室用於冷卻蒸汽,汽缸用於容納蒸汽,活塞用於將蒸汽的壓力轉化為動力。
聽起來很簡單是吧?
整個工作過程無非就是在鍋內加入水,點燃燃料加熱鍋內的水,水受熱蒸發產生蒸汽,蒸汽進入汽缸推動活塞運動,將蒸汽的壓力轉化為動力,活塞推動齒輪轉動,從而帶動抽水機工作,將礦井內的水抽出來。
這東西可以用在礦區抽水,可以用在磨坊研磨,改進型號還可以用在紡織、造紙等大明已有的行業,可謂是前途無限。
但問題就在於,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現在試製的蒸汽機不僅活塞效率差(甚至不如手工搖),而且廢氣極為嚴重,但如果僅僅是這些,那麼不是不能接受,廢氣多了就離遠點,活塞效率差就想辦法改進,其實最重要的就是密閉性始終解決不了。
如果是結構的問題,那麼以華夏工匠玩的出神入化的結構技術很簡單就能解決,但密閉性問題,就沒那麼容易解決了。
工匠們嘗試過鉛墊、銅墊,但實際效果都不理想,蒸汽泄漏現象比較嚴重,工作效率較低,而且還是會頻繁損壞。
為此,姜星火之前專門下令,讓大明果品股份有限公司的海外職員們好好地找橡膠樹,他不知道早期蒸汽機怎麼解決密閉性的,但上橡膠肯定沒錯就是了。
橡膠樹倒是找到了,橡膠也運回來了,但怎麼弄出硫化橡膠用來密閉,到現在也沒解決。
姜星火從書房桌子下抽出一疊圖紙,攤開在桌子上,正是蒸汽機的設計草圖,姜星火親手畫的,每一筆每一划,都蘊含着他對未來的期許。
姜星火輕嘆一聲,眉宇間透露出幾分疲憊與無奈:「目前蒸汽機的研發確實面臨諸多困難,雖然工匠們已經對其原理有了深入的了解,但在實際製作過程中,還是有非常多的技術難題需要攻克。」
他頓了頓,手指在圖紙上輕輕划過,繼續解釋道:「蒸汽機看似簡單,但其中涉及到的密封問題、材料選擇、熱效率等方面都極為複雜。比如這個汽缸,它需要承受高溫高壓的水蒸氣,同時還要保證活塞的順暢運動,這對材料的要求極高.而目前我們所能找到的材料,要麼無法承受如此高的溫度和壓力,要麼就是成本太高,難以大規模應用,蒸汽機的製造不是用來擺在實驗室里,要普及就必然要控制成本。」
姚廣孝聽得極為認真,他把圖紙掉過來,目光在圖紙上來回掃視,仿佛在努力將這些複雜的技術問題刻印在腦海中。
但最終姚廣孝放棄了。
他不是這塊料,論造反他在行,論處理政務和籌劃軍事他當世一流,但論起搞技術,他實在是不太行。
不過,姚廣孝深知蒸汽機的重要性,這不僅僅是一種新的能源利用方式,更是對未來科技發展的一次重大突破。
有了蒸汽機,就有了姜星火口中的蒸汽火車、蒸汽輪船,那麼不僅僅代表着帝國在運輸效率上的極大提升,更是意味着信息傳遞的速度加快。
現在的大明為什麼勢力延伸到滿剌加海峽就幾乎到了擴張極限了?
說白了,第一是往海外殖民的人口不夠,第二就是運輸和通訊效率太低。
而一旦蒸汽火車和蒸汽輪船出現,不僅能解決大明內部的邊疆控制問題,更能在對外擴張上更上一層樓。
更大的海外勢力範圍就意味着更大的原料產地、商品傾銷市場,就意味着大明新的階層將會以滾雪球的方式不斷增長,而這就意味着離屠龍更進一步!
姚廣孝沉思片刻後問道:「對於這些困難,有什麼解決方案嗎?」
「困難總是有的。」
姜星火話鋒一轉:「但只要我們不斷探索、不斷嘗試,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目前工坊那邊已經組織了一批最頂尖的工匠,正在對橡膠的應用進行研究,只要能把橡膠材料密封這一點做好,那麼蒸汽熱能的散失就會降到最小,再解決活塞效率的問題以後,抽水蒸汽機基本就能用了。」
「而有了抽水蒸汽機,後面的紡織蒸汽機以及機車牽引蒸汽機,就是不斷升級的事情。」
「說到底,還是從無到有是最難的,現在還得解決『有無』的問題。」
姚廣孝點了點頭,他說道:「土豆玉米紅薯,得等鄭和抵達西方以後,才能再考慮繼續向西的航程了。」
「怎麼?恨不得自己去?」姜星火調侃道。
姚廣孝半是釋然半是無奈,只道:「人老了,總想着只爭朝夕。」
姜星火給他續了杯茶,岔開了話題。
「對了,現在北京的那些人,你有什麼建議嗎?」
「徐輝祖你認識,就不多說了。」
姚廣孝想了想,說道:「顧成你也見過一次,他在詔獄裏就聽過你,對你的很多說法很欣賞,不難相處.至於其他勛貴武臣,即便你在南京沒見過,想來也不會為難你,因為基本都是朱高煦的好兄弟。」
「主要是文官。」
姚廣孝語重心長地囑咐道:「你北上之後,面對北平系文官,首要之務是穩定人心。這些文官多半與朱高熾有舊,對新政也多有疑慮,需以誠意相待,逐步化解他們的疑慮。」
姜星火點點頭表示贊同:「我也是這麼想的,北平系文官在北直隸可謂是根深蒂固,應以溫和手段,逐步引導他們接受新政。」
姚廣孝補充道:「不過也不能一味妥協,該殺人立威就立威,多選拔些新人,讓他們認識到新政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但最重要的,還是發展北方的工業。」
姜星火放下茶杯說道。
「不錯,現在想要破局,想要讓北直隸在短短几個月內在競爭中超過已經固定了的南直隸數據,各方面來分析,只能靠乘數最高的工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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