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沒必要。」
喬莫雅眉梢輕蹙:「但你不應該在綜藝里處處欺負她。就算不做出彌補,你也該學會忍讓,這是你欠她的。」
黎枝只覺得崴到的腳筋驀然抽痛。
她眼圈泛起一圈淺紅,鼻尖發澀:「那我又做錯了什麼?」
「你——」喬莫雅突然哽住。
黎枝本就因為跳芭蕾留有舊傷。
剛才崴腳時,只因滿懷期待和驚喜,用高漲的腎上腺素沖淡了痛感。
但此刻她的心逐漸被刺得冰冷。
被喬莫雅的冷水潑清醒,甚至歸於失望後,腳痛和心痛都一齊爆發。
「是你請的月嫂弄丟了你的親生女兒,還把我從我家人的手裏搶走。」
黎枝的聲線里壓着哭腔,突然將語調拔高:「這江家也不是我自己要來的!」
喬莫雅又沉默了很久。
遂又開口:「黎枝,江家從未虧待過你,你享受盡了本該屬於悠悠的榮華富貴,獲得了大多數家庭給不了的富裕生活和頂級的教育資源。難道你不該感恩,不該慶幸這場烏龍,還要反過來怨怪我嗎?」
黎枝被氣得輕笑了一聲。
她仰起臉,含着懸而未落的眼淚:「我很感謝您這二十四年對我的養育,也沒資格怪您將沒有血緣關係的我逐出家門。」
「但一碼歸一碼,我也沒欠過江芷悠,沒道理包容她在我面前直腸通大腦。」
「黎枝!」喬莫雅隱約有些怒了,「我這些年就是這樣教你說話的?」
「是江芷悠先來招惹我的,是她先為了炒作詆毀我網暴我,害我差點被中芭開除,這筆賬我還是會慢慢跟她算。」
黎枝強忍着有些發顫的聲腔:「江家給過我的一切,我也會想辦法還。」
「黎——」
「嘟嘟嘟!」
喬莫雅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黎枝卻驀然掛斷了電話,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
新疆的夜晚重歸寂靜。
黎枝坐在長椅上,晚風拂面,含在眼睛裏倔強地沒有落下來的淚,被風吹過時,揉得視線模糊,眼珠發冷。
她輕顫着眼睫垂下眸來。
將喬莫雅的來電備註,從「媽媽」徹底改回她的全名,移出緊急聯繫人第一順位。
徹底將這份曾經最依賴的親情,生生地從心臟里挖出來,騰空歸零。
黎枝忍着疼站起身。
纖白手指微彎撐着身旁的樹,眼睫輕輕一眨,隨睫毛撲閃,含了很久的眼淚,忽然就連成串似的落了下來。
黎枝本想仰臉再將眼淚含回去。
可一抬眸,卻在被淚水模糊的視線里,看見一道黑衣凜冽的頎長身影。
樓宴京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
他倚立在樹下,筋骨清晰的手勾着膠袋,另只手指間夾着一根煙,猩紅煙蒂映亮他本就冷白的手,又讓繚繞的煙霧,將他雙眸襯得更加濃稠晦暗。
見黎枝發現了自己。
樓宴京用指尖捻滅了那點猩紅,將徹底熄火的煙蒂扔進垃圾簍里。
隨後邁開長腿朝黎枝走了過去。
映着微弱的燈光,樓宴京躬身湊近,抬手用指尖在她眼瞼的位置輕輕拂過,嗓音低啞而意味不明:「哭了?」
黎枝現在已經沒在哭了。
但剛落的那串眼淚卻早已將她的睫毛洇濕,使其顯得更加翹黑濃密。
她輕輕吸了下有些泛紅的鼻子。
下睫毛上還懸着一滴淚,嗓音黏糊,似有哭腔餘韻:「樓宴京。」
黎枝依舊驕傲而不服輸地挺直脖頸。
抬起的臉蛋接住微亮的路燈光,將她含淚的眼眸襯得更加水潤透亮:「你是特意來看我笑話的嗎?」
樓宴京沒好氣地哼笑一聲。
他彎着指節,輕輕蹭過黎枝的眼瞼,忽地向上一挑,惹得她睫毛亂顫,那滴懸着在下睫的淚被撥樓宴京手上。
他低聲道:「我就這麼惡劣?」
黎枝閃着睫避開眼。
意識到樓宴京是在幫她擦眼淚,她別過臉,抬手彎起指節輕點了幾下:「是我現在只有笑話可以看。」
樓宴京似若不服地輕聲淡嗤。
他眉尾輕挑:「誰那麼不識抬舉,敢笑話我們金尊玉貴的枝枝大小姐?」
黎枝哽着哭腔沒有說話。
「笨蛋。」樓宴京微躬着頸。
他摩擦着指節輕彈黎枝的額頭,嗓音壓得很低:「我是來哄你。」
黎枝輕顫着濕濡的睫毛看回樓宴京。
只見他彎腰單膝跪在地上,將手裏一直勾着的膠袋放到旁邊。
經絡分明的手隔着靴子輕捏她腳踝,隨即昂首,挑眉看她:「受傷了?」
黎枝站着垂眼看他。
頭一回覺得,她跟樓宴京身高相差二十厘米,卻不需要踮腳仰首,而要低下頭來才能對視上他的雙眸。
黎枝沒再沉默。
她哼着鼻音應道:「嗯。」
樓宴京似有些不爽地輕嘖了一聲,他拆着膠袋:「坐,我看看。」
黎枝探着視線好奇看向膠袋。
她撐着樹幹重新坐回長椅上,抻着白皙的天鵝頸:「那都是些什麼東西?」
樓宴京眼皮輕抬。
他直接脫掉了黎枝的小皮靴,稍用手勁兒揉動她腫脹腳踝下的那根筋。
「嘶——」
黎枝忽然被轉移注意力,被這手勁兒惹得倒吸一口涼氣:「樓宴京!」
像是小天鵝在湖面上撲棱起翅膀,恨不得直接扇他臉上:「痛!」
「現在知道痛?」樓宴京挑眉,「剛才把高跟鞋當風火輪踩的時候,是腳着急還?」
黎枝不服氣地輕哼。
主打一個能發瘋就不內耗:「明明是那台階不長眼,看見我過來了它就不知道躲嗎?」
樓宴京深長輕笑。
他撩起眼皮,看着黎枝嫌棄台階時神采飛揚:「行,還知道跟我開玩笑。」
樓宴京又斂回視線看她腳踝。
唇角輕翹:「看來我們枝枝大小姐這顆心還沒冷透,放手心兒里捧捧還能暖回來。」
黎枝忽然怔了一下。
她撐在長椅上的手指微彎收緊,只覺得剛才被喬莫雅剜傷了的心,好像又忽然被別的在意她的人,重新捧回了手掌心裏。
「就這隻?」
樓宴京仍然單膝跪在黎枝面前,輕捏她沒受傷的腳腕,抬起來放在膝上。
黎枝斂眸輕睨:「不然呢?我得倒多大霉才能遇到兩隻腳一起崴了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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