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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昌珉看到醫院出具的那張極具說服力的診斷書時,嘴巴不禁張成了大大的「O」型。
「慢性膽囊炎,急性發作,需要馬上進行切除手術。」醫生對昌珉如是說道。
陪同前往的尉遲軒與說話的醫生道聲謝並順便交換了個眼神,然後拉着昌珉往外走。
「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了吧?」尉遲軒把手上的一堆證明文件遞到昌珉手上。
昌珉對着那堆足以讓鄭允浩獲得保外就醫的文件露出複雜難解的神色,「師父,他是怎麼做到的?」聰明如昌珉,怎會看不出這事情中的貓膩。
尉遲軒輕鬆地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說道,「昌珉,在這條路上你還有很多彎路沒有走過,不要以為在光明的康莊大道上一走到底就能獲取成功,你要知道,大道雖是平坦,但來往的車輛卻頗多,難說不會一個不小心撞上了車,弄個車毀人亡。凡事要懂得變通,就像大道旁邊多是蜿蜒的小道,雖然狹窄仄起、荊棘滿路,甚至可能陰暗地令人望而卻步,但那卻是在風雨飄搖中得以保命的唯一途徑。」
昌珉不甘心地捏着手上的紙張,手骨泛起青白——難道我人生中的第一個案子就要這樣草草收場?我期待了那麼久,準備了那麼久,卻連登上舞台的機會都沒有?!
尉遲軒拍拍昌珉的肩寬慰他道,「以後還有很多機會,你需要這樣的經驗。」這個傻孩子,把現實世界想的太過簡單,難道真的以為那些法律的條條框框能束縛得住不安分的世人?要知道,法律,也是人定的,只要是人為,就必然會有漏洞,而律師這行的工作宗旨,不就是幫着當事人鑽法律的空子麼?
鄭允浩在被帶出囚室的時候,在中不再現場,但是這樣的結果他前一晚就已經知道了,回想起鄭允浩信誓旦旦的那張臉——
「在中,相信我,我一定會把你弄出去的,不出一個星期,我們就真正自由了。」
在中苦笑——自由?若是自己沒有接下這個任務,若是自己沒有蹚這渾水兒,自己的確是自由的……可自打進了這監獄後,不,應該說自打認識了鄭允浩後,與他糾纏不清發生了那些多個身不由己的事情後,身上這枷鎖就難以解開了,而且越是掙扎的緊,桎梏便越是牢固。事到如今,是在監獄外,還是在監獄內,又有什麼區別?又有什麼「真正的自由」可言呢?
可是,想起鄭允浩柔情的雙眼,在中還是不禁迷惘了……
多日來的朝夕相處肌膚相親濃濃耳語款款情深,已經讓在中分辨不清與鄭允浩之間是情是欲是難違抑或是相悅,真真假假像層層大網一樣向在中鋪天蓋地而來,攫去他的呼吸,令他無力思考。
在中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變了,可讓一個人深陷這種境地,日日見證這社會陰暗處骯髒處的一切血腥、暴力、嗜欲、罪惡,又怎能不改變?他知道自己除了在心底始終牢記不敢忘的信念以外,身體、感官上的所有都無限地迎合了黑暗……與鄭允浩縱情歡樂的時候,他敢說那只是逢場作戲嗎?敢說自己感受不到半點快意嗎?敢說主動舔弄那人喉結時沒有分毫動情嗎?不敢……他不敢說……縱是回想起鄭允浩歡愛過後撫摸他的頭髮、摩挲他的後背、在他耳畔反覆調息不間斷地說着「在中我愛你」時的那份密語柔情,也令在中難以把那番違心的話說出口。
「你明明對我動心了……」
心中突地冒出這句話,在中忍不住心悸,20多年的感情空白讓在中無法明確自己的心意,他沒有動心過,更不懂愛,因此不知如何衡量此刻的矛盾心理。
在中輾轉反側,夏天已至,夜晚的燥熱令人難安,這是鄭允浩出獄後的第五天……睡在這張每次都是與他相擁而眠的床上,心內空虛的發慌,有那麼一瞬間,在中很渴望、他的擁抱……
「呸!」在中啐了自己一口,翻身而起,金在中你居然不知廉恥到這種地步?!
「砰砰……」低沉急促的敲門聲倏地響起。
在中警覺,快步竄上前去打開了門,「齊哥……」
齊岳飛快閃進門,「在中,我不能呆太久,我們閒言少敘。」
「好。」在中瞭然地點頭。
「鄭允浩保外就醫了?」齊岳眉頭皺起。
「是。」
「干!」齊岳咒罵一句,「媽的,以那小子的能耐,他要是出去後就再不好抓進來了!」
在中煩悶地點點頭,「沒錯,他的後台真的很硬,除非能從他身上找到賬本……」
「我現在懷疑那賬本他沒有放在身上,應該是放到他很信任的人那裏保管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本來我以為知道鄭允浩真實身份的應該只有朴有天一人,可是從他這次得以順利保外就醫的狀況來看,知道的人應該還有不少……但我想,最大的可能性還是在鄭允浩他自己那兒吧……」
齊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了,鄭允浩這次請的律師是誰?」
「不知道,沒見過,他也沒有跟我提起過,不過他為我請的律師是W.Y律師事務所的,叫尉遲軒。」
「尉遲軒?!」齊岳驚呼一聲。
「你認識?」
「當然,他是W.Y律師事務所的首席律師,鄭允浩居然認識他……等等,你剛才說什麼?!為你請的?!」
看來齊岳並不知曉自己的事情,「恩,鄭允浩要把我弄出去。」
齊岳表情有些僵硬,「在中,鄭允浩對你……」
在中目光閃爍不定,繞開這個話題,「對了,齊哥,你最近跟警隊聯繫上了嗎?」
「沒有,他們看我看得太緊。」
「隊裏現在還不知道鄭允浩和朴有天的關係?」
「恩,在中,這件事只能靠你去說明了,等你出去後一定能夠找到機會跟白局聯繫的,但是告訴他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怡然還在……」
「我知道。」在中接過話,「齊哥,按照鄭允浩的計劃,朴有天近期會冒險逃獄。」
「什麼?!」齊岳大吃一驚,「逃獄?!」
「對,他們想利用朴有天在監獄工廠工作期間逃獄。」
「天哪……」齊岳大傷腦筋,「要是他真的逃獄成功,那就完了……」
「齊哥你先別急,我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的!」在中低聲道。
「你有什麼想法?」
「我的案子後天就要開庭,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是能給我脫罪的,那麼既然到了外面,又明確地知道了賬本的所在,你覺得我們還會沒有勝算嗎?」
齊岳聞言淺笑,心裏踏實了很多,「那事不宜遲,你出獄後馬上找機會向白局說明情況,儘快行動,不要讓他們有機可乘!」
「我知道,放心吧!齊哥你快回去吧!不要讓朴有天起疑!」
「恩。」齊岳站起身向門外走去,門搭到把手時側過了頭,「在中,如果鄭允浩知道了你是警察,他會怎麼樣?」
在中腳步頓住,茫然盯住齊岳的背影。
「在中,關鍵時刻,不能心軟,記住,你是警察,而他是罪犯,你們的身份就像貓和老鼠的關係一樣,是對立的……」
齊岳拉開門,迅速消失在在中的視線範圍內。
在中腳下像被強力膠固定在了地面上,寸步難行,齊岳的最後一句忠告無疑如巨石一樣砸落到了在中的心上。一直不敢去想的就是那樣一幅場景,若是鄭允浩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他會失望?會悔恨?會憤怒?會不甘?在中想自己是沒有機會看到那時鄭允浩的表情了,因為當真到了那個時刻,怕是自己也很難抬頭去盯視那雙眼眸了吧……
第二日上午,尉遲軒再度來到監獄與在中做最後的案情確認,末了,尉遲軒看似無意地道了句,「對了,允浩前兩天已經做完手術了。」
「手術?!」在中驚訝地喊出聲來,「做什麼手術?!」
尉遲軒對在中的反應微微一愣,旋即曖昧一笑,「當然是膽囊炎的切除手術。」
「開什麼玩笑?!」在中壓低聲音,「他的病不是假的嗎?」
「這話可不能亂說,怎麼會是假的呢?」尉遲軒嗔道了在中一句。
在中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表情復又陰冷下來,「到底怎麼回事?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哈哈哈……」尉遲軒撫掌大笑,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原地,十足的紳士氣,「具體怎麼回事,等明天出獄後讓允浩自己跟你說吧……」
在監獄的最後一晚就因尉遲軒扔下的那記重磅炸彈而難以入睡,鄭允浩當真動了手術?難不成他是真的病了?
怎麼可能?!
在中泄憤一般一拳捶到牆壁上——該死的鄭允浩,你到底有多少秘密?!你到底瞞了我多少騙了我多少?!
端正肅穆的法庭里,一個聲音慷慨激昂——
「法官大人,各位陪審團,根據酒店服務員證實,我當事人確實在案發現場出現過,但在23點15分,他就已經離開。而經法醫證明,死者的真正死因是因嚴重酗酒而導致心臟猝死,正確死亡時間在23點55分,與我當事人出現在案發現場的時間不符。另外,根據死者生前的病歷卡上顯示,死者曾有過冠狀動脈心臟病的病史,並有過多次因酗酒而導致發病的經歷。因此我有理由相信死者是由於自身原因而造成意外死亡,並非我當事人所殺,懇請法官大人判我當事人無罪。」說罷向台上的法官恭敬地鞠了個躬,接着原位坐好。
在中坐在被告席上暗笑,一個莫須有的女人被那麼多次地拿到法庭,為她創造病歷,為她創造死因,為她創造人生經歷,想想就覺得好笑。在中可以想像得出此刻白局的臉,想必在他得知自己竟被人從監獄解救出來一定也哭笑不得……
在中微微抬起了眼環視坐席,眼神晃來晃去卻始終沒有掃到那張約定出現的臉,就在在中準備放棄搜尋的時候,眼睛卻被一頂暗黑色的帽子吸引住了,那人低着頭,帽檐遮去大半張臉,只留出一道孤傲的唇線。
「本庭宣佈,被告金在中謀殺罪名不成立,當庭釋放。」一個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在中聽了這話無動於衷,仍舊死死盯着那道無比熟悉的唇線,恍然間,他看到那人唇角翹起了一個弧度,映襯在帽檐投射的陰影之下,嫵媚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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