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金瓶梅《逝者如斯》 地166想,脫我戰時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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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宇恆說:「換上那身舊衣服倒沒問題,但是髒話連篇、罵罵咧咧確實有難度,張不開嘴呀!在公眾眼中我是個非常高雅的人,如果說粗話的事傳揚出去,會讓崇拜我的廣大女生失望的。」

    黃松忍不住對于濤說:「你算是把老王給坑了!你明知道他是個吃柳條、拉糞筐的主兒,還告訴他舞會上有女生看他?偶爾有那麼三兩個歪瓜裂棗不小心掃了他兩眼,看誰都是看,從概率上算也能輪着他,到他耳朵里就被處理成萬人迷了,當成天大的事兒,從此背上沉重的糞筐,整個人生方向都變了!按這個標準滿舞廳都是萬人迷了,女生們的眼睛總得有個着落點吧?遍地是人,躲都躲不開!」

    「以後要求舞會上的所有女生都要保持鬥雞眼的狀態,以免給男生們造成不必要的誤解。」楊雲峰邊說邊把兩個眼球對到一起,緊密地團結在鼻樑兩側,顯示出強大的凝聚力——他不光擅長學雞叫,鬥雞眼也做得好——他又補充道:「她們要等到你跟她們接吻時才能看清你的模樣!」

    「讓她們翻白眼也行!」黃松提出另一個可行性方案,「換着來,總一個姿勢累。」

    王宇恆不屑於跟他們閒扯,問于濤道:「如果我照你說的做了,結果魏紫霞對我還是不離不棄,那怎麼辦?」

    「那她就是真喜歡你這個人了,從裏到外地喜歡,那你就認吧!我也沒辦法了。女人要是真投入的話,別說你只脫一套行頭,就是你毀容了她都跟你!就像電影《夜半歌聲》裏那樣。但估計你沒有那麼大魅力。」于濤的口風有所轉變,可能是怕擔什麼責任。果然黃松點道:

    「老王你不能因為于濤的一句話就放棄那個魏紫霞,千羊在望不如一兔在手,別像那隻蠢狐狸一樣為了水裏的影子就丟掉嘴裏的肉。跑了一頭肥豬,撿了個空糞筐,哪多哪少啊?」黃松也許是動物園世家,王宇恆已搞不清自己和魏紫霞都分別被比做什麼動物了。

    「還總是沉浸在糞筐里不能自拔,一筐障目,筐底之蛙,生活就毀在這裏了!」楊雲峰補充道。

    王宇恆為于濤也是為自己開脫道:「我放棄魏紫霞並不是因為于濤說什麼,在見你們之前我就已經決定了,只不過剛才又強化了一下這個決定。」他又轉過身,親切而信任地拍着于濤的肩膀說:「不要有什麼思想負擔,儘管暢所欲言,把公眾從絕望中拯救出來就全靠你了!」

    「相當嚴重的妄想症,無可救藥了!」楊雲峰搖頭嘆道。


    「老王和魏紫霞的好戲咱們是看不到了!」黃松終於道出真實想法,他惋惜的是嘴邊的精神大餐,「當干不干,必受其亂!」

    「來而不干非禮也!」楊雲峰說,糾正了「干」才叫「非禮」的傳統錯誤概念——人們可以彬彬有禮地干。

    「人不為雞,天誅地滅!」

    由於主公心意已決,雖然主幹派據理力爭,冒死進諫,但終歸還是落敗了。王宇恆開始依照于濤的錦囊餿計,找出那些舊衣服,對自己進行返璞歸真的處理,如木蘭歸來,脫我戰時袍,着我舊時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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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宇恆最具代表性的舊時裳是大一軍訓時發的那套草綠軍裝——真正的戰時袍,他已穿了三年多,如今再換上照鏡子一看,親切質樸之氣撲面而來。他又穿上那雙黑色平底北京布鞋,更顯得隨意中透着灑脫。唉,沒辦法!天生麗質,想自棄都難!

    怎樣才能變得土氣或者邋遢?王宇恆突然想起床底下應該還有一雙父親單位發的用於野外出差時穿的粗皮硬質大頭鞋,他大一入學時帶到學校,準備在雨雪泥濘的時候穿,或在做實驗時應付酸鹼腐蝕。但他入校後內心卻先受到資產階級虛榮與享樂思想的腐蝕,嫌該鞋粗笨難看、又硬又重,穿着像個老工人,便棄之床下——他平時雖穿着隨意,卻是有譜的、有限度的隨意,不求美化,但也不能醜化。本來這種鞋就是專為惡劣環境而設計的,防磨防硌、防刺防刮、防叮防咬,還能給小型野獸以致命一踢——只要犧牲美觀,很多問題都可迎刃而解。王宇恆在那次力主處分劉立斌的幾天也曾穿過這雙鞋,以備不時之需。

    王宇恆急忙從床下的雜物和塵土中翻出這雙大頭鞋,簡單拍打後穿上,立刻感覺重心低而穩,腳下因極具安全感而底氣十足、蠢蠢欲動,渴望踏平一切溝溝坎坎,踢碎所有罈罈罐罐,踹折橫亘於腳前的枝枝杈杈。工人階級為什麼穿這種鞋?是有其精神作用的,王宇恆耳邊條件反射般迴響起那雄壯昂揚的旋律:咱們工人有力量!嘿!咱們工人有力量……

    總算找回原來的自我,王宇恆安然上床就寢——今夜伺寢的當然是魏紫霞。回想起魏紫霞珠圓玉潤的樣子,他心裏真有些可惜,唉,也只能在精神上寵幸她一下了。怎麼男女之間這點事兒就這麼難?互相吸引、兩情相悅是男歡女愛最核心的條件,這個條件已經具備,魏紫霞顯然對他是有欲望的,兩個人怎麼就不能像動物那樣說干就干?簡單而快樂!偏偏要搞出這麼多複雜的東西來。如果文明總使人遠離快樂、平添繁瑣,那還要什麼文明?他又想起了快樂的豬——豬活的就是現在,人的束縛和煩惱主要源於人對未來有判斷力,當然做為補償,希望也來源於此,人的精神活動也因為這些預想而得以豐富壯大。

    王宇恆的社會責任感又在萌發:性慾做為最基本、最正常的一大欲望,必須要建立一種常規的社會機制來滿足它。單靠婚姻是遠遠不夠的,因為大量的單身無法解決。如何才能隨時滿足洶湧而至的欲望,且又不用顧慮長遠的責任和負擔,還要兩廂情願、互惠互利?王宇恆陷入深深的思索。

    經過輾轉反側的構想與推敲,一個理想模式,一個人道社會所必備的機制躍然腦海,那就是准許和推行性交易,俗稱賣淫嫖娼。這一模式是如此的科學合理,如此的公平自由,如此的實用高效!這是服務業的拓展,是市場經濟的延伸。職業化和商業化是人類文明的創舉,群體動物有分工合作、互惠互利的天性,人類則將其明確、細分、制度化。而不論是動物還是人,雌雄兩性的關係始終暗含着某種合作與交換,只不過形式不同而已。

    制定兩性關係相關法律的人應該深入思考一下法理學——西方稱為法哲學,制定法律必須要有哲學頭腦,應該站在客觀而非既有觀念的基礎上,而不該自欺欺人地自我美化、自我拔高,有意忽略、否認甚至扼殺根基性的東西,應該建立以婚姻為主,其他多種模式輔助並存的兩性關係體制,對現行體制中的空白與縫隙要予以全面細緻的填補……就這麼定了!王宇恆為他的理想國、烏托邦而激動得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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