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羅看見眼前的東西,吃了一驚,隨即猛的站起來,走過來抓住她的肩膀問道「這塊錦帕你從哪裏拿到的?」還未等她回答,他又猛的將她向後一推「你好可惡,你明知道我找它找的好苦,你為什麼不給我看見?你現在還想拿它質問我麼?我告訴你,不用你來問,我越羅,一輩子也不會愛上你,我心裏從來沒有過你的位置,你只是我的妾,我的武器,你莫要把自己放錯了位置。」
玄澈摔倒在地,看着他因為激動而泛紅的眼睛,心裏暗自揣測,看來自己是找對了東西了的。只一塊錦帕便惹的他情緒如此激動,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玄澈抬起頭,正對着他因激動和傷悲而泛紅的眼,緩緩道「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曉寒深處,春波碧草,相對浴紅衣!」(借用一下金庸先生的詞了。)她看見他的身形,明顯一頓,他望着她,喃喃道「你剛才念的什麼?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他只念了兩句,淚奪眶而出。
玄澈從胡姬哪裏只能知道這錦帕是他的舊情人送他的,只知道他的舊情人,名為,琉璃。她記得《藥師琉璃光本願經》中寫道: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
可是此時從越羅的眼神中,他亦看見了那女子的身形。一身碧色衣衫,五官小巧,渾身透露着一股怯生生的感覺,其實論相貌,她比胡姬差的遠,只是男人,大多喜歡這樣小鳥依人的女子吧,楚楚可憐,盈盈一握。
玄澈看這越羅有些失控的神色,輕聲念起了《藥師琉璃廣本願經》,「如是我聞:一時薄伽梵,游化諸國,至廣嚴城,住樂音樹下。與大比丘眾八千人俱,菩薩摩訶薩三萬六千,及國王、大臣,婆羅門、居士,天龍八部,人非人等,無量大眾,恭敬圍繞,而為說法。爾時、曼殊室利法王子,承佛威神,從座而起,偏袒一肩,右膝着地,向薄伽梵,曲躬合掌。白言:『世尊!惟願演說如是相類諸佛名號,及本大願殊勝功德,令諸聞者業障銷除,為欲利樂像法轉時諸有情故』。爾時、世尊贊曼殊室利童子言:『善哉!善哉!曼殊室利!汝以大悲,勸請我說諸佛名號,本願功德,為拔業障所纏有情,利益安樂像法轉時諸有情故。汝今諦聽!極善思惟!當為汝說』。曼殊室利言:『唯然,願說!我等樂聞!』佛告曼殊師利:『東方去此,過十殑伽沙等佛土,有世界名淨琉璃,佛號藥師琉璃光如來、應、正等覺,明行圓滿、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薄伽梵。』『曼殊室利!彼世尊藥師琉璃光如來本行菩薩道時,發十二大願,令諸有情,所求皆得』。
『第一大願:願我來世,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自身光明熾然照耀無量無盡無邊世界,以三十二大丈夫相,八十隨形莊嚴其身;令一切有情如我無異』。
『第二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光明廣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網莊嚴過於日月;幽冥眾生,悉蒙開曉,隨意所趣,作諸事業』。
『第三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以無量無邊智慧方便,令諸有情皆得無盡所受用物,莫令眾生,有所乏少』。
『第四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行邪道者,悉令安住菩提道中;若行聲聞獨覺乘者,皆以大乘而安立』。
『第五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有無量無邊有情,於我法中修行梵行,一切皆令得不缺戒、具三聚戒;設有毀犯,聞我名已還得清淨,不墮惡趣!』
『第六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其身下劣,諸根不具,醜陋、頑愚、盲、聾、喑、啞、攣躄、背僂、白癩、顛狂、種種病苦;聞我名已,一切皆得端正黠慧,諸根完具,無諸疾苦』。
『第七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眾病逼切,無救無歸,無醫無藥,無親無家,貧窮多苦;我之名號一經其耳,眾病悉除,身心安樂,家屬資具悉皆豐足,乃至證得無上菩提』。
『第八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有女人為女百惡之所逼惱,極生厭離,願舍女身;聞我名已,一切皆得轉女成男,具丈夫相,乃至證得無上菩提』。
『第九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令諸有情出魔罥網,解脫一切外道纏縛;若墮種種惡見稠林,皆當引攝置於正見,漸令修習諸菩薩行,速證無上正等菩提!
『第十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王法所加,縛錄鞭撻,系閉牢獄,或當刑戮,及余無量災難凌辱,悲愁煎逼,身心受苦;若聞我名,以我福德威神力故,皆得解脫一切憂苦!』
『第十一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所惱,為求食故造諸惡業;得聞我名,專念受持,我當先以上妙飲食飽足其身,後以法味畢竟安樂而建立之』。
『第十二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貧無衣服,蚊虻寒熱,晝夜逼惱;若聞我名,專念受持,如其所好即得種種上妙衣服,亦得一切寶莊嚴具,華鬘、塗香,鼓樂眾伎,隨心所玩,皆令滿足』。
『曼殊室利!是為彼世尊藥師琉璃光如來、應、正等覺行菩薩道時,所發十二微妙上願』。
『複次、曼殊室利!彼世尊藥師琉璃光如來行菩薩道時,所發大願,及彼佛土功德莊嚴,我若一劫、若一劫餘,說不能盡。然彼佛土,一向清淨,無有女人,亦無惡趣,及苦音聲;琉璃為地,金繩界道,城、闕、宮、閣,軒、窗、羅網,皆七寶成;亦如西方極樂世界,功德莊嚴,等無差別。於其國中,有二菩薩摩訶薩:一名日光遍照,二名月光遍照。是彼無量無數菩薩眾之上首,次補佛處,悉能持彼世尊藥師琉璃光如來正法寶藏。是故曼殊室利!諸有信心善男子、善女人,應當願生彼佛世界』。」她看着失去神智的越羅,嘴角划過了一絲淺笑。只不過提一下她的名字,念幾句詞,他便如此激動,看來他所謀劃之事,多半與這叫琉璃的女子有關了。所以方才她念這經文時,一邊暗自對着他用了攝魂之術,他情緒失控,戒備心下降,果然中計。
其實這攝魂之術可以不用這麼麻煩,甚至一個眼神就可以攝了他人的魂魄,只是攝魂之後被攝魂者多半會有點精神恍惚,若是遇上懂這門術法之人,那可以可就暴露了。所以她一邊念經一邊擾亂他的心智,這樣才可萬無一失。
玄澈緩步上前,又查看了一下,確認他已被攝魂術所控制,才緩緩進入他的神識。他的記憶正處於五百年前,他遇見那個女子的時候。
那時,她沒有名字,只是一個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中的冰山地獄的一個無名小鬼。這冰山地獄,凡謀害親夫,與人通姦,惡意墮胎的惡婦,死後打入冰山地獄。令其脫光衣服,裸體上冰山。另外還有賭博成性,不孝敬父母,不仁不義之人,令其裸體上冰山。她身為女子入了這冰山地獄的,定然是不守婦道或者不仁不義之人。那時他還不是轉輪王,他的父親還未離任,但是已經準備讓他接任這個位置了,所以帶他來看看這十八層地獄。他自小在地獄之中長大,所接觸的除了父親便是各種各樣的鬼,鬼侍,陰差,好鬼,惡鬼。所以對這十八層地獄倒也司空見慣。他見了這冰山地獄中的這個女人,心中有幾分嫌棄,便扭過頭去不去看她,想快步離開。一般來說,入了這地獄的,都是沒有記憶也沒有意識的鬼魂,所以這十八層地獄雖苦,卻也聽不見什麼哭號之聲,不過這種環境下看受刑之鬼,倒是更為慘烈。
越羅本已快離開第八層冰山地獄,到達第九層油鍋地獄了,卻突然被人抓住了衣角。他本想一角給踹回去,在抬腳的時候卻看見了她的一雙溫柔而又欣喜的眼「表哥?」她低聲叫着。一旁的小鬼見有人從地獄中爬出來拉住了小王爺的衣角,忙跑過來將她拽了回去,她被拖拽的時候,仍定定的看着他,只是再沒說話了。
這地獄之中,本都是無意識的鬼魂,按理說不會出現那樣的狀況。只是那一瞬間,他被她的眼神打動了,他被她眼裏的七情六慾打動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
而後父親帶他看的其他地獄,他都完全沒有感覺了。他的腦海中一直充斥着她的眼神。到達最後一層地獄,刀鋸地獄時,父親看見了判官,便撇下他前去問候幾句,他知道判官是地府掌管生死簿的人,便趁着他二人閒聊,悄悄翻了翻判官手裏的那個暗紅的=色的生死薄。他翻到冰山地獄之時,看到了關於她的記載:無名氏,侍二夫,為娼妓,罰冰山地獄中受苦十年。再往後一翻,便是她的生平的詳細記載,唯獨沒有名字。他看着她的生平,遐想着她的過去。
這是來自凡間的一個故事。
那時侯杭州還不是大都。卻也依舊繁華。
但陽春三月,依舊柳絮飄飄。直飄到深宅大院裏去。
愁剎深閨夢裏人。
素眉倚在闌幹上看天,拈起柳絮,暗自嘆息。
為何總出不了這門?就算是能出門,能走多遠?
她看自己纏的腳,先詛咒那可惡的程朱理學。
她學了小廝的口氣:媽的不知道是不是第八個老婆跑了,這麼憎恨女人。
偏生那麼多人喜歡三寸金蓮。
真是血淚造就,勒,纏,血,疼,最後腳趾都變形。
據說來源於趙飛燕。她能在盤子上跳舞,那腳多小。
男人都是變態,喜歡看別人痛苦。還有「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的典故。女人,怎麼能為男人犧牲?她不懂。但《烈女傳》還是看的心驚。
為一個陌生男人要死?讓自己兒子管理?又不是沒有自制能力。父親還好,吃住他,聽話是應該的。
她不知道,男與女,到底是怎麼回事情。
唯一能見到的男人,是爹。
大概男人都是長鬍鬚說話低沉有威嚴的人。而且胖壯。
跟女人沒什麼不一樣,大家都是人。
至於小廝,或者其他男人,也是偶爾遠遠的望一下。
男人有什麼不同?憑什麼他們就能在大街上走?
她連大街都沒上過,至多是到花園。一直想穿小廝衣服偷溜出去。
滿園春色,也得父母允許才能出去。撲蝶採花做指甲油。
搗爛了的花汁纏在手上,一股異香,留下一道痕跡。
然後看見表哥。他並沒有認出她來。她也是。
花叢中兩人目瞪口呆。
男女七歲不同席。他們再沒見過。
再見面她已經是大姑娘,他已經弱冠。
原來年輕男人是如此的。她低頭。聞見一種味道。來自他身上。
那感覺十分新鮮。而且,他的腳很大。
男兒腳大走四方。她從眼角偷瞄,他咧嘴在笑。他的嘴也很大,能吃四方。
若不是母親介紹,怎麼能認出來?
他的聲音也分外好聽。怎麼那麼低沉有力?她只是微笑。看他那微胖的身軀,大大的腦殼和耳朵,有點恍惚。
只匆匆一面,就念念不忘。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接觸人太少?
突然覺得心情躁動,想出去找他。看書繡花都覺得不安分。
夏日的蟬叫的煩人。花園也沒多大意思。怎麼會這樣?
那碎嘴的老媽子和丫鬟在議論:小姐思春了。
她失笑。她都不知道這個詞的含義,傻傻的問:我幹嗎想春天啊。話傳到父母耳朵里,決定把她嫁出去。
那一陣子十分恍惚。嫁人?多麼遙遠的事情啊。他,是什麼樣子?是否大腦殼大耳朵?……是否就是表哥?她什麼都不知道。
到底是個什麼所在?她看書看的心驚。從此和做女兒一天一地。
伺候公婆男人孩子小叔小姑……陌生家庭不同性格,從此沒人寵愛。
她很害怕。但,終於,她被蓋上鳳冠霞帔,上了花轎。
感覺象是被賣出去,雖然熱鬧,但十分悲哀。
熱鬧後看見一對紅燭淚。看到他。
不是表哥,但也眉清目秀。一晚上都沒聽到他聲音,只是粗暴的動作,和滿意的神態。
她看着他熟睡的樣子落淚。原來是這樣的。她覺得很骯髒。
若是表哥,一定細聲細語,溫柔體貼。
以後的日子很忙碌。丈夫經常不在家。在家也只知道睡覺。小姑子很厲害,婆婆精明,小叔子還想撈個便宜,公公很威嚴……一切變得沉悶。
三年沒有生育,便遭受冷眼。丈夫耳根軟,在外面有了個人,帶回來,順便休了她。
回娘家弟弟也不正眼看她。枉費她對他那麼好。母親也垂淚。弟婦也指桑罵槐。
日子怎麼如此難過?支撐他的,是表哥的影子。
他,終於來了。他很懊悔沒有提親。她很感動,於是,她想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原來男人都是一樣的。她嘆息。他們就知道那樣,都很粗暴。
然後他說帶她走。半夜私奔。或許會有好日子。她想,抓住個男人或許會好些。
但她沒想到,他,賣了她。
她苦笑,終於認命。原來世間險惡如此。連他離去她都沒看見。
她的拿手曲目是《四張機》,吸引很多客人。
一天遇見她丈夫,他點名要她。然後嘲笑,使用,他把氣發到她身上。
但,奇怪的是,他總來,比以前在家見的多。
原來真是不如**。她緊緊閉嘴不說話。不管他多野蠻。
她的腦子都是表哥的影子。為什麼沒有恨?她問自己。
然後十分主動的配合他。他也很吃驚。吃驚她怎麼不那麼死氣沉沉了。
他提出贖回她。但她拒絕了。回去做小?她不能吃回頭草。
或許她還在等他。等了很多年。
她落魄在一間草屋。最後她還是買回自己。隱居在這裏。
人們說一個大富甲走過。她也去看。
是他。表哥沒有變,依舊那麼健壯。但,他招手的時候,眼睛裏沒有她。
她回家仔細看鏡子,原來自己容顏改變。蒼老不堪。
她尖叫。嗓門也粗糙,手也是。
最後她很平靜的慘笑。
她開始唱《四張機》,但,誰會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相對浴紅衣?
她看見前夫的身影。他也落魄了。沒人照顧他。
他看她笑。她是他最初的愛。但因為不新鮮,就放棄,如今,他跟她的歌聲而來。
她也笑。如果這麼忍受,也能過下去吧。
但,怎麼走到今天的地步?
第三天,前夫被處死。因為他襲擊了大富甲。
她為他送行,像真正的妻子。她沒有哭。只是看見他冷酷的身影。
她過去狠狠的啐了他一口,但很溫柔的喊:表哥。
他的表情驚訝。但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指揮放了她。
她一頭撞向行刑台去。一剎那,表哥的影子和前夫的影子永恆的留在最後身影。
(這個故事來源於百度,上面說是北宋中期的時候的事,因為原文是這麼敘述的,類似詩歌,所以我也沒有改動,免得失掉了他的韻味。當然,也是我自己偷懶了。)
越羅有些不理解,她的一生的兩個男人,無論是她的表哥還是她的丈夫,都有負於她,為何她單單念着自己的表哥?判官過來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生死薄,輕輕道了句「這是個可憐人,也是個有執念的人。」
越羅看着判官,問道「你在這生死薄上不寫她的名字,可是想私自為她減刑?」
判官上下打量他一番,淡淡道「小王爺也是個清醒人。」又望了望這地獄的苦境,接着說「這地獄的酷刑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人處六塵境,難得不污染。這要真這樣算起來,想必我們這些陰司,也得到那油鍋里燙燙才是。」
越羅避開他的話題,望着他道「判官濫用職權,擅為他人減刑,可是死罪。」
這判官也是聰明人,亦直接問道「小王爺想要什麼?」
他望着判官,輕輕的笑出了聲「我還缺個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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