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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孟穹昨晚和我商量了一下,決定給趙耳朵五千塊錢,學費這麼多年也沒降下來,估計能讓趙叔頭疼好一陣。不過趙叔堅決不收,他眼眶有些紅,說他們大隊已經把學費的錢給他們了,趙家是絕不會收孟穹的錢的。
我和孟穹都有些尷尬,因為他們兩父子一開始還在笑,招呼着我們吃飯,可吃着吃着,突然就哭了。趙耳朵是眼淚流到碗裏,他爸訓了他一句,還沒罵完自己也哭了,兩人抱頭痛哭,嘟囔着說醫生醫生什麼的,誰也聽不清楚。
孟穹不知道該說什麼,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他喝酒特容易上臉,沒一會兒臉就紅了,我本來不想讓他喝了,可是趙叔拉着孟穹一個勁兒灌,我又不好意思不給趙叔面子,最後只能作罷。
要命的是喝醉了的孟穹會變得力大無窮,他像是沒骨頭一樣趴在我身上,嘴唇若有若無的碰我的脖頸。趙家父子都在那裏笑,說孟穹是把啟明錯認成他媳婦兒了吧。
我很淡定地扛着孟穹走出去,攔了一輛出租車,孟穹那時候正在舔我的耳朵,我一邊擋他一邊把他往車裏帶。司機見慣了這種醉酒的人,看着我,古怪地說:
「別吐我一車。」
我點點頭,告訴他要去哪裏,一聽家裏的名字,孟穹就不說話了,他牽着我的手,驚恐的看着這個狹小的空間。
他說:
「你去哪兒?」
我說:
「你跟着我。」
孟穹瞪大眼睛,臉色通紅,過了一會兒認出了我是誰,就靠在我的胸前,腦袋重重地壓在我的心臟上。
他說:「大哥,我難受。想吐。」
「那還喝這麼多。」
「高興。」孟穹閉上眼睛,說,「以後不喝了。」
我記得他前世非常酗酒,不知道為什麼這世他反而不怎么喝了。我半真半假地問:
「以前那麼愛喝酒,現在突然不喝了,為什麼?」
孟穹笑了,他的口中都是濃郁的酒味兒。他說:
「從來沒愛喝過。就是心疼,喝多了就麻木了。」
孟穹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胸口,用指尖劃我的衣服,輕聲道:
「就是這兒疼。你懂嗎?」
我愣了一下,眼神暗了暗,問:
「你疼什麼?」
「疼你走了。」孟穹說,「你還不理我。一走就——」
孟穹笑了兩聲,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然後他就閉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樣。
聽了這話,我身子晃了晃,本想再問問孟穹,可他一句話都不說。那晚我也喝了不少,有一瞬間我還以為我聽錯了,後來覺得不對,總覺得有什麼答案呼之欲出,可我腦子很遲鈍,什麼都理不出頭緒,那天過後又把孟穹說的話都忘了。
前幾個月我和孟穹攢錢交了首付,又買了一套房子,那時候房價還沒達到頂峰,六十萬就能買一百二十至一百四十平米的房子,我知道再過兩年,六十萬可能都不夠這一半的平米數,於是和銀行貸款先寫了名字。首付交了四十五萬,我出了二十萬,孟穹出了二十五萬。他本來不想用我的錢,死活要去借錢,我說你幹什麼啊,讓錢在銀行里長毛嗎?他嘆了口氣說:
「要不是新開那家店扯後腿。我……」
「別說了。」我說,「你幹什麼和我算得那麼清楚?」
孟穹被我噎了一句,本來不說話了,半天又從後面抱住我,把頭抵在我的肩膀上,輕聲道:
「因為你太好了。不這樣,我覺得我永遠都配不上你。」
孟穹的擔心和惶恐讓我無奈,我拍了拍他的手,說:
「你是和我談戀愛,我覺得你配的上就行。」
我也不是孟穹眼中那麼強大、厲害、毫無弱點。剛和他辦理完手續,吹了一天的風,第二天我就感冒了。去醫院看病,醫生說是有炎症,給我掛了鹽水,孟穹就一直坐在我旁邊等了好幾個小時。我下午還有課,本來想把點滴調快點,可是孟穹給我調的很慢,他說冬天太冷了,那麼快受不了。
我沒覺得冷,可是孟穹一直用手捂着我輸液的手臂,然後深情而緩慢地撫摸我的皮膚。
最近有很多事情,我忙的一天只能睡四五個小時。這會兒突然放鬆了,疲倦馬上就席捲而來,我的眼皮很重,都睜不開了,就仰躺在座椅上,想閉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我的手臂一痛,睜開眼睛看了看,護士已經把我的針拔/出來了。沒想到睡了這麼久。醒了反而更難受,我身體很熱,但是還覺得冷,我想我是發燒了。孟穹扶着我起來,問:
「怎麼樣?」
我說:
「頭暈。」
孟穹愧疚地看着我,自責道:
「我看你太累了,就沒把你叫起來。剛才應該把你叫起來的,你看,受涼了……」
「沒有。」我說,「早就要發燒,一直忍着呢。」
孟穹的外套蓋在我的身上,在我坐起來的時候滑到地上。孟穹撿起來穿上,和我一起回家。
我大概是太累了,一到家就往床上躺,眼睛裏又酸又澀,睜都睜不開。孟穹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等他叫醒我的時候,天都黑了。
睡得太多,我眼睛有些腫,一坐起來就覺得噁心,胃很難受。
孟穹打開燈,端了碗青菜粥過來,我搖搖頭說不想吃,他就把碗放到一邊,到浴室給我打了盆熱水過來。
「把衣服脫了。」孟穹擰着毛巾,道,「流這麼多汗,多難受啊,我給你擦擦。」
我很累很疲倦,根本不想動,可也覺得這樣濕乎乎的挺難受,就抬了抬手,還沒動,孟穹就幫我把襯衫上的紐扣解了。
衣服剛脫下來,皮膚接受到空氣中的冷意讓我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孟穹拿着熱毛巾往我身上擦,剛從熱水裏拿出來的毛巾帶着讓人舒適的暖意,我的汗都被擦掉了。
孟穹仔細地擦我的後背、腋下、胸前,幫我降溫,後來又脫下我的褲子,給我擦腿。
我晚上要吃退燒藥,對胃很不好,飯是一定要吃的。可這些天的忙碌讓我咽不下去飯,吃了兩口都吐身上了,孟穹什麼都沒說,拿着衛生紙小心地幫我擦拭,然後又給我拿了睡衣,把脫下來的衣服放到洗衣機里。
我心裏暗想,誰說你配不上我呢?你不嫌棄我,我為什麼要嫌棄你。
研一開學,趙耳朵開始了忙碌的新生生活,最開始他還沒有學生卡,不能一張卡刷到所有地方,用的都是學校臨時準備的一堆代替卡。他付賬的時候各種卡搞不清楚,手忙腳亂。校區很大,他找不到食堂,經常在我上課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哭天搶地地說:
「我找不到飯堂,快要餓死了!」
我發現他認路能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差,怪不得趙叔要讓我多加照顧。研究生和本科生不是一所教學樓,我正在上課,自然不能出去找他,只能在電話里給他講講,但是我發現這樣他還是找不到路,我就讓他問旁邊的人,趙耳朵吭吭哧哧地說:
「……不敢。」
後來我都不耐煩了,懶得接他的電話,由着他在學校里自生自滅。
和我一個宿舍的是本科時的宿友李竹笙,他的成績不夠保研,又沒參加考研,有人猜測他是走後門進來的,不過也不關我事。
醫學院本來就忙,我們學院已經很可怕了,他們比我們還要拼命,由於在奔波的路上消耗時間太長,趙耳朵急得不行,後來都要崩潰了。我看他可憐,只能和李竹笙商量,讓趙耳朵住進來。
李竹笙乾脆的搬出去,研究生可以擁有自己單獨的宿舍,他可以自己選擇其他的宿舍。就這樣,趙耳朵搬到了我的這裏。看着他這幅蠢樣,我覺得他和小時候沒什麼不同。真不知道他要吃多少苦才能考到這所大學。
趙耳朵很高興,他覺得和我住在一起就不會找不到食堂了。我很奇怪的問他:
「你怎麼不和你宿友一起去吃飯啊?」
趙耳朵就說:
「因為我一直在自習室里啊。」
我沉默了一下,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
李竹笙要搬宿舍,他的父親正好從上海來北京,就提出要幫他搬行李。李竹笙本來拒絕了,可他父親執意要來,李竹笙只能充滿歉意地看着我們,說:「我爸可能有點吵。」
「沒事。」我說,然後躺在了睡覺,趙耳朵也不出聲了,抓緊時間補充睡眠。
大約半個小時後,李竹笙的爸爸推門而入,大嗓門地說話。我聽着那聲音有些熟悉,卻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聽到的,因為聲音太大,就把我吵醒了。我剛醒,思路還有些混沌,就拿起床頭的書,讀了一會兒,沒回頭看看。
那聲音越來越大,是不聽搬運行李的嘈雜聲,他們兩人一開始說的是上海話,後來又切換成了普通話,那普通話讓我覺得莫名的難受。
在李竹笙的爸爸說了句:
「……沒事,我幫你找xxx」的時候,我突然愣了一下,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回過頭看着這位同學的父親。
然後我驚呆了,緊接着就是牙齒的顫抖。我清醒了,那是因為我的牙咬到了我的嘴唇,口腔里瀰漫的血腥味兒讓人難受。
隨後我無法克制的全身顫抖,一種讓人想要咆哮的憤怒席捲到身上,我的身體在疼痛,因為即使這麼一眼,我也認出了這個男人。
那男人本是開着豪車出現在我面前,他驚慌而強裝淡定地拿起手機,哆嗦着打電話,說:
「我出事了,幫我找xxx。」
這人是前世撞死我的人。
我的呼吸變得粗重,雙拳緊握,幾乎現在就想跳下去拽住這個老男人胸前的衣服,狠狠給他一拳。誰讓他醉酒駕車,誰讓他撞得我粉身碎骨!
我粗重的喘氣聲讓李竹笙和那個男人仰起頭,他們遲疑地看着我,李竹笙輕聲問:
「怎麼了?」
趙耳朵還在睡覺,所以我沒作出什麼能發出噪音的事情。我只是『怦』的一聲躺在床上,翻了個身,蓋上了被子。
那一刻我全身發抖,突然很想見孟穹。
我咒罵着想,怎麼會那麼巧?
其實不是巧合。李竹笙是上海人,來北京讀書。而我前世恰好考得是上海的一所名校,那麼李竹笙的父親會出現在上海、北京,就不稀奇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小小說同學的雷
溫馨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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