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從小院牆翻了出去,沒敢走正門,因為正門那邊眼看着有人過來了。
不過她並沒有馬上走,而是留下來想看個究竟。
結果令她大吃一驚,魏大娘居然是大戶人家的逃奴,這些人是來抓她回去的。
怪不得她說她走不掉。那些人拿着賣身契去衙門,她就會被通緝的。
怎麼會是這麼個發展?
眼瞅着那些人把魏大娘帶走,沈寄再不敢猶豫,趁着夜色撒開腿就往鄰村跑。
「站住!什麼人?」剛跑過兩個田埂,耳邊傳來一聲炸響。
細看卻是二狗子拿着叉魚的叉子回來,正好擋在她面前。
「寄姐?黑燈瞎火的,你去哪?」
沈寄剛被嚇得不輕,這會兒緩過一口氣道:「二狗子哥,我急着去鄰村找肖三送我去鎮上。」
她說完推開他繼續往前跑,一個不留神腳下踩滑摔到田溝里去了。
「哎,瞧你這慌慌張張的樣,什麼事急成這樣?我送你去吧。」二狗子道。
沈寄想了想,點點頭,「那麻煩你了。」
這麼黑,她還真有些不敢一個人亂跑,路上可有幾條很兇的狗。
不過二狗子再追問什麼,沈寄卻沒回答,「你就送我去就是了,我記你的情。」
「那倒不用,走吧。」
在二狗子的護送下,沈寄順利到達鄰村。
肖家正在吃晚飯。不過看在寄姐拿出一百個銅板包車的份上,肖三便帶上乾糧同她走了。
「二狗子哥,你快回去吧,多謝你了,再見啊!」
牛車上,沈寄摸摸胸口放着的紅布包,不曉得裏頭放了什麼要緊東西。
她忍着沒打開,有些時候還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了才好。
現在只有先到胡家去找胡胖子了。
他這一次沒有和魏楹同行,而是留在了家裏。
沈寄到胡府後門表明身份,又塞了好處,家丁這才進去通稟。
一會兒時常跟在胡胖子身邊的書童胡四就出來了。
「還真是寄姐你啊,快進來吧。」
沈寄往裏沖了兩步被肖三叫住,這才想起沒有給他錢。
於是取出一吊錢交給他,然後跟着胡四急急往裏走。
「走這邊,少爺的院子在這邊。」
胡胖子看到沈寄很是奇怪,「你怎麼大晚上的跑來了?」
沈寄福身道:「是大娘讓我給少爺送東西。」
「要我找人捎給他?」
「不了,東西很要緊,大娘要我親手交到少爺手裏。胡少爺,你可以幫忙找到少爺麼?時間很緊迫,家裏出了點事。」
胡胖子想了一下,「幾天前收到信,他到過胡家的一個錢莊。我讓人送信去問問看。出什麼事了?」
這麼急着送東西,太不尋常了。
沈寄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只是受人之託。」
她把事情說了。
胡胖子聽得一愣一愣的,「逃奴?這樣的話魏楹就沒資格參加科考了,還要被革除之前取得的功名,這可麻煩了。」
魏大娘急着要交給魏楹的東西是不是可以讓他免除這個遭遇的?
他頓了一下又道:「嗯,我馬上着手去辦,你先在這裏住下。」
說着指着旁邊一個丫頭說道,「你需要什麼,問彩絹要就是。」
沈寄笑着一福身,「那就要有勞彩絹姐姐了。」
彩絹微笑着道:「不客氣。」
胡胖子馬上讓人把消息送給了他的姑父馬知縣。
馬知縣任期將滿就要離任了。如果他能把革除魏楹功名的事壓一壓,那還能多點時間想想辦法。
第二天,胡胖子告訴沈寄,已經從他們的生意渠道給魏楹去過的胡家分店送消息,差夥計前去找魏楹了。
馬知縣也很重視這件事,治下難得出一個年輕舉人,前程一片大好。
卻鬧出是逃奴之子,不得參加科舉,還要革除一切功名,他也立即就派人去查那群人的來歷。
過了兩日,消息傳開了去,學宮裏以王灝為首的一幫人上書馬知縣。要求立即革除魏楹的功名,說恥與逃奴之子為伍。
之前魏楹家境清寒,但再清寒那也是良民的身份,耕讀之家。
奴才的兒子可沒資格讀書科考。
就連裴先生也聽說了此事,匆匆趕往胡家找沈寄問個究竟。
沈寄卻是幾乎一問三不知。
馬知縣也同時派了師爺來問。此事現在鬧得很大,再這麼鬧下去他就有些壓不住了。
而且,他任期將滿,也不想此時憑空生出事端。
沈寄猶豫着要不要把魏大娘給她的東西拿出來給師爺和裴先生看。
最後還是沒有拿出來,魏大娘千叮萬囑,把這個看得比她自己的人身安全還重要。
就算要拿出來也該等魏楹自己做主。
於是她只是懇求裴先生和師爺去請求馬知縣通融幾日。說胡傢伙計已經找到魏楹並且告知了此事,他正在趕回來。
裴先生想了想,這事跟寄姐確實也說不着,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是魏家到了此地才買的奴婢。
如果魏楹的科舉之路就此斷絕,那是非常可惜的。
再想想學宮裏被王灝煽動一起上書的人,裴先生暗嘆口氣,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如今,魏楹除了革除功名,無緣科舉,還得承受冒充良民身份參加科舉的懲罰。
就是馬知縣開恩,免了他的牢獄之災,那他從一個舉人淪落為奴婢之子,他這輩子的路將是非常難走的。
「我去求知縣大人拖一拖是可以。但是如果拿不出證據駁倒這件事,魏楹的前途仍然堪憂啊。」
沈寄也憂心忡忡。
她本不知道這件事有如此嚴重,可這兩天胡胖子也都一一告訴她了。
而且胡老爺也不樂意兒子再為一個逃奴之子的同窗奔走。
之前他贊同兒子同魏楹交好,那是因為他是舉人。
可如今鬧出這個事情,再花銀子去為其奔走就有些不值了。
馬知縣那邊查到來人是淮陽魏氏的家僕。
淮陽魏氏那可是百年名門,書香大族。也有不少子弟在朝中為官,守望互助。
豈是他一個小小縣令能得罪的?
萬一因為這事影響到他這次的升遷,可就麻煩了。
裴先生上門求情請馬知縣寬限幾日。
他看在裴先生是本縣大儒,教出了不少秀才、生員的份上終於答應了寬限七日。
而淮陽魏氏的人還沒有走,看那架勢是要等着將魏楹一併抓走。
按照律法,他是奴僕之子,生下來就是奴僕。
也就是所謂的家生子。
主人家一日不開恩給他們脫籍,那就生生世世子子孫孫都是家生子奴才。
沈寄住在胡家,因為胡胖子的堅持還有她一手好廚藝沒有被趕出去。
這還多虧她把自己已經是良民的事說了,胡家也去縣衙確認了此事。
在胡老爺看來,沈寄已經贖身,跟魏家母子已經沒有什麼關係。
自己兒子又堅持要留下她也就隨他去了。
反正淮陽魏氏的人也沒有要為難這個小丫頭的意思。
沈寄是在胡胖子院中廚娘的手下打雜。
她深知絕不能搶了別人飯碗,而且對方也有獨到之處可以學習,所以行事非常的注意分寸。
再說了,她本來就無意留在胡家當廚娘。活契、死契都不想簽。
所以只是打打下手,還貢獻了幾道拿手好菜讓廚娘出風頭,得的賞賜她也不分。
平時也不往胡胖子跟前湊,以免引起他身邊的大丫頭不滿。
胡家下人看她懂事,開始的猜忌過後倒也沒有為難她。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沈寄獨自呆在彩絹指給她暫住的地方,想了又想還是打開貼身藏着的小包裹。
那裏頭有她自己攢的三十五兩的銀票,還有魏大娘那裏的三十兩。
然後還有各自的碎銀子加起來約莫五兩,一共是七十兩。
是她三四年辛苦勞作的成果。
她吃飯睡覺都不敢離身,就是洗澡也放在視線範圍伸手可及的地方。
因為謹慎,一時也沒人知道她身懷『巨款』。
此時她沒有去看那些銀子,反而是拿着魏大娘讓親手交給魏楹的紅布包。
實在忍不住打開了一層來看,裏頭居然還有一層。要不要看看?
其實說起來這件事與她已經沒有什麼相干,她的賣身契早就撕掉了。
也幸虧魏家母子答應了她贖身,不然此時她也是牽涉其中的。
奴僕的奴僕,那更是屬於主人家的奴僕了。
看,還是不看?
沈寄最後還是又重新包了起來。這件事情和她沒有利害關係,而且她也無權查看魏楹的東西。
她會儘自己所能的幫他,但是在社會規則前她的力量無疑是微不足道的。
現在只能寄望於魏楹自己能有辦法。
裴先生求得知縣開口允諾盡力拖延,又去學宮勸自己的一眾學生。
眾人本着尊師重道,一開始倒也還耐着性子聽他說。
聽到他說知縣答應暫緩幾日等到魏楹趕回來,有幾個人便看向了王灝。
王灝的頭低着,清秀的臉上有一絲猙獰。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才抬起頭來:「先生偏袒魏楹也太過了。他一個奴僕之子,根本連科舉的資格都沒有的。居然和我等一起下場考試,這不是讓我等蒙羞麼?」
裴先生怒道:「王灝,聖人教你的恕道你讀到哪裏去了?就這麼七日時間,為何一定要置人與死地才能罷休?」
「律法如此,非是學生故意要為難。」
「知縣大人都答應寬宥七日了,你還要咄咄逼人嗎?法網還不外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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