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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了多久可能還有一批知青,人多不好管理,張支書當然希望心術不正的都回城。
可是農場有幾十個生產隊,張莊生產隊知青最多,給兩個名額已經不少了。
張小草能知道這個消息,說明這事傳出去了。農場願意,其他村的村支書知道了也不見得同意。
想歸想,翌日上午到了農場,張支書依然要四個名額。
老話說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要兩個可能給一個,要五個太不要臉,總共才十個名額。那要四個極有可能給三個。
然而主任一句話把張支書頂回來——三個上大學名額已經給張莊生產隊一個,知青名額就別爭了。
張支書怕最後只給一個,不敢跟他們討價還價,直接把劉季新和段伊然的情況上報給他們。農場也怕知青出事,便給張支書兩個名額。
話又說回來,夏天沒什麼事,只待莊稼長大。
方劍平尋思着等莊稼長大,按小芳的成績就可以上三年級了。可他還是教一二年級。擔心小芳不願去,他就去學校拿兩本書——三年級上學期的語文和數學。
張支書走後,方劍平就把小芳移到樹下給她補課,以免她願意去卻因為聽不懂而大鬧課堂。
小芳乖乖聽話就不是她了。
於是她就趴在桌子上耍賴。
方劍平拿兩顆糖,「學完語文給你一個,學完數學再給你一個。」
小芳真想回他一句:「你哄孩子呢。」
可在方劍平眼裏她就是個孩子啊。
小芳哼哼道:「那一盒都是我的,我讓你給?」
方劍平噎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了——孩子大了不好哄了。
「你想不想考雙百分,別人說你傻,你可以說他傻,還可以說,你們全家都是大傻子,沒一個考雙百分的?」
小芳覺得差不多了就坐起來。
方劍平以為有戲,「不學太久,語文半小時,然後你寫一會兒作業,再學半小時數學。總共兩個小時。」往東邊看一下,「現在頂多七點。學好了才九點。離中吃午飯十一二點還有三四個小時。」
小芳掰着手指的算一下,等於學兩小時玩四個小時,這才勉強同意。
為了閨女多學點東西,張支書也是煞費苦心。
便於方劍平教學,張支書特意請木匠大頭給他做個小黑板。
方劍平就把黑板掛在柿子樹上寫需要學的課文和生字。
由於不穩當,方劍平需要一隻手扶着一隻手寫。見他這麼費力,小芳不好意思故意調皮搗蛋。
乖乖的等這節課結束,小芳裝天真沖他伸出手。
方劍平樂了:「不是不要?」
「不要白不要!」小芳說的理所當然,方劍平很高興,她又聰明了。
再過段時間可能跟她奶奶一樣能無理攪三分。
思及此,方劍平不由得想起高氏的做派,連忙搖搖頭把這個可怕的想法揮出去——用裹腳布堵人家的嘴,真不是人幹事。
這事反倒讓方劍平想起張老九他們的擔憂。
張支書只有一個女兒還嫁人了,嫁的人還是拿工資的老師,沒有天災**,日子肯定越來越好。
高家人佔便宜習慣了,不甘心放棄這門親戚肯定會讓人上門勸和。
高素蘭因為昨天的事沒臉出去,就在堂屋裏做活。
方劍平看一下她好像沒注意到外面的情況,立馬把大門從裏面別上。
小芳不禁問:「插啥——」
方劍平做個「噓」的手勢,小聲說:「以免有人突然進來,你現在腳使不上勁,我一個人趕不走。」
過來服軟肯定得先商議商議說辭,小高莊離這邊又不近,方劍平算一下時間,不出意外給小芳上完課就差不多了。
九點左右,沒人來方劍平依然不敢大意。
這時候溫度上來,院裏熱起來,方劍平想帶着小芳出去乘涼。可是丈母娘在屋裏,他就不好從外面鎖門了。
方劍平就用小芳要出去涼快的名義讓她幫忙拿板凳,然後再讓小芳命令她陪伴。
小芳家對面就是小樹林,路邊還有幾棵大樹,所以這邊十分涼快。
村西頭的人幾乎每天都會到這邊做活。
沒等小芳出馬,謝蘭等人就招呼高素蘭坐下。高素蘭臉皮薄,人家開口了,她就不好意思再躲回屋裏。
方劍平目的達到就不再管她,以給小芳拿吃的名義回院裏摘兩根黃瓜,夾一本書出來順手把大門鎖上。
村西頭坐了幾十口人,不用擔心生人進去,以至於家家戶戶大門敞開着。
方劍平一鎖門,別人想不多想都難。
高素蘭瞧着眾人神色有異,就想數落方劍平幾句,然而他快速到小芳身邊,離她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得有五六米。
高素蘭好意思吼親閨女,不好意思吼女婿,悻悻地把話咽回去。
鑰匙上有個很長的繩子,以免丟了不好找。方劍平就把鑰匙掛在小芳脖子上,「除了我和你爹,誰要都別給。」
小芳「咔擦」一下咬掉一口黃瓜,瓮聲說:「我又不傻。」
方劍平終於沒有忍住,摸摸她的頭:「你最聰明。」
愈發像哄孩子了。
小芳皺着眉頭撥開他的手:「我長大了!」
方劍平心說,什麼時候不說這話,你才真正長大了。
「要不要我給你講故事?」
小芳下意識看他手裏的書,拿着毛選給她講故事?講黨的發展史嗎。
「啥故事?」小芳佯裝十分好奇。
方劍平:「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的故事。」
小芳一點不意外,更想說我比你知道的多。可是這點無法解釋啊。
「打小鬼子嗎?」小芳搖搖頭:「不是小鬼子我不聽。」
此話一出,坐在一旁和泥或者站在一旁打紙炮的孩子都不由得看過來。
方劍平覺得應該讓他們知道現在生活雖然辛苦,但比以前好太多太多——再也不用擔心一抬頭落下一個東西,不是鳥屎而是手榴/彈。
「那就講『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故事?」
這事離他們最近,很多小孩都知道這事,說了他們有代入感。
小芳故意問:「不是打鬼子啊?」
「這也是。」
大胖不禁說:「這是幫別人打鬼子。」
方劍平搖了搖頭:「不是的。」找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一下兩國邊境,「咱們兩個國家離得近,近的就像我們家和你們家吧?」
大胖點頭。
方劍平:「其實比你我兩家還近。咱們兩家中間有牆,咱們國家和朝鮮之間連牆都沒有。我要是在我家牆上埋賣一圈地/雷,那你怕不怕把你家炸了?」
大胖使勁點頭:「那雷可厲害了。我看電影裏能把人炸的稀巴爛。姐夫,你幹嘛要在牆上埋雷啊?」
方劍平笑道:「不是我要,是狼子野心的帝國主義想跟以前一樣一點點蠶食咱們的家園。我們跟他們好好講道理他們不聽,那我們是不是得像昨天一樣把他們打跑?」
大胖再次點頭。
「那還是幫人家打鬼子嗎?」方劍平又問。
大胖搖頭,忽然想起一句話,「怪不得老師說,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
王秋香等人以前也聽說過這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我一直以為是因為咱們跟朝鮮關係好,所以幫忙。」
方劍平不禁說:「關係好可以給物質,有必要幾十萬幾十萬的軍隊過去?」
王秋香搖頭:「你跟大胖那樣說我就明白了。誰要敢這麼對我,拼了命也得跟它打。」
方劍平:「其實有句老話,你們可能都聽說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這句話很多人沒聽說過,但意思她們能理解。
大胖着急:「姐夫,講故事吧。」
方劍平就把以前他爺爺跟他說的故事,講給小芳還有大胖、胖丫這些孩子聽。
講着講着,張支書回來了。
方劍平講的口乾,就讓張支書講他打鬼子的故事。
村裏的小孩都聽說過他打過鬼子。因為他是村支書,是村里最大的官,小孩對大人天然畏懼,所以很好奇也不敢問。
方劍平擋在前面,大胖大膽央求他說一說。
張支書正好想歇一歇,聽到方劍平問小芳渴不渴,就讓方劍平也給他倒一杯水。
方劍平端着兩個搪瓷缸子過來,看到打南邊來了幾個人。
十點多了,太陽底下熱死個人,不可能是村里人閒逛。可不是他們,需要上農場的就只有張支書和張小草。
張支書已經回來了,張小草下午才下班。方劍平瞬間知道可能是誰。
他立馬把門鎖上。
謝蘭不禁打趣:「昨天被收拾成那樣,還敢來?」
莊稼長高了,坐在地上很難看到路上的情況。
方劍平示意她們起來。
謝蘭順着她的手指看去,驚呼一聲:「真來了?快去喊人!」
大胖立馬說:「我去!」扯開嗓子就喊,「二伯,三伯——」伯伯太多,一個個喊麻煩,大胖回家拿出洗臉瓷盆和盛飯的鋁勺子把盆敲的噹噹響,跟敲鑼似的,瞬間屋角河邊的人吸引過來。
以防高莊的人再來,捆豬繩沒有還給養豬場,就在張老四家放着。
老四抱出來,看到越來越近的人,不禁皺眉:「不對啊。」
張支書點頭:「我瞧着也不對。小芳她娘,你過來看看。」
高素蘭正忙着把閨女往東移,以免不小心碰着她,「咋不對?」
「六個人好像就一個是你娘家那邊的人。」
高素蘭讓方劍平扶着小芳,跑過去朝南看去,六個人她也只認出四個,一個是她小弟,還有三個是小高莊的隊長和組長。
小高莊很小,就跟別的村並成一個生產大隊。以前的村長就變成了生產小隊的隊長,隊長變成小組長。
「那倆是誰?」
王秋香忙不迭往家跑,快速鎖上大門。
張支書知道不用問了。
大胖手裏的盆和勺子啪嗒掉在地上,不敢置信地問:「我——我舅舅嗎?」
老五把他抱起來。
大胖坐在他五伯肩上看清楚了,他大舅和大表哥。
走親戚來倆男人,沒有女人和孩子,誰都知道有事。
夏天天氣炎熱,極少有人辦婚事。再說了,大胖的大表哥雖然成年了,但並沒有定親。如果是喪事,來一個人報喪就行了。
這些農家的潛規則張老九都懂,他大舅哥也不是主動來探望妹妹的人,那只有一個原因——借糧。
老四看向張支書,這可怎麼整。
王秋香過來說:「老九,把昨天的事說給他們聽聽。」
張支書擺手:「這事你別管。」等人到橋那頭,準備往這邊來的時候他迎上去。
王秋香跟張老九結婚那天張支書帶人迎的親。後來因為小王莊的人被欺負,張支書也曾帶人支援過。所以他沒少跟王秋香娘家人打交道。
不過由於不是特別熟悉,又有快一年沒見過,導致張支書沒第一時間認出來。
大胖大舅看到他就笑着喊:「大哥,在家呢。」
張支書抬抬手:「先別叫哥。你問問他們為啥來,問清楚了你們再過橋。」看向他小舅子,「甭拿小芳領證沒告訴你們當藉口。你們什麼打算我一清二楚。」說完往後退。
小芳的小舅和大胖的大舅下意識上前。
張支書停下:「你們答應把以前借的東西還回來,以後不再借,就過橋立字據。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們綁了送回去,從此以後咱們幾家不再往來。」
此言一出,張老四抱着一捆繩子,後面跟着一群壯勞力過來支持他。
六人都不敢動。
張支書指着橋西邊的樹:「在那邊商量商量吧。」
隨後他退到橋東邊的樹下,帶着張家的老少爺們盯着他們。
半個小時過去,大胖的大舅起來了。
張支書立馬起來說:「廢話不要說,理由我們不想聽,至於日子過不下去,跟我們沒關係。我們姓張,你們姓王。你要是敢讓老太太鬧,我不介意先把她捆起來,再用她的裹腳布把嘴堵上,然後送去公安局。」
大胖的大舅臉色驟變,「你——別太過分!」
「過分的是你們。」張支書轉向他小舅子,「還想你娘死的時候你姐過去看看,現在立馬給我走!」
小芳的小舅沒有大舅橫,而且除了他其他三人都懂禮,不是馮氏那個無法無天的主,就勸她小舅回去。
看樣子他姐夫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跟小高莊斷往。
四人一撤,只剩大胖的大舅和表哥。
他表哥就喊:「姑!姑父!」
張支書:「別整這些沒用的。我要是你,有這個時間就去河裏網幾條魚拿去收購站賣。」
河裏的東西沒人管,誰撈着是誰的。
小芳小時候,張支書為了給她補身體,就曾自己做魚鈎釣過魚。
小胖的大舅盯上張老九:「你真要這麼絕?」
張老九裝沒聽見。
張支書問:「是回去還是立字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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