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箏有些意外,「妾身為何要難過?」
陸行易側過頭,目光柔和地落在她的臉上,再次開口,聲音里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柔:「我見你眉頭緊鎖,似有煩心事,因此才想着安慰幾句,也不知能否為你開解一二。」
雲箏有些錯愕。
難道她臉上的情緒如此明顯?
以至於才走來的陸行易都能輕易察覺出她的不悅?
她心下有些緊張,忙道:「二少爺多慮了,妾身並無不悅。」
她日日在這府中,好吃好喝的住着,又能有什麼可煩心的呢?
陸行易也並多少,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沒有自然是最好。」
雲箏有些尷尬,生怕自己再暴露些什麼,剛想尋個由頭走開。
陸行易卻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物,輕輕遞到雲箏的眼前。
雲箏一驚,「這是」
陸行易嗓音溫潤,「之前不是說過,要送你一本書麼?」
雲箏順着他的手臂望去,只見一本藍皮書卷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
她看到了那本書的名字,卻不識字。
「這是《詩經》,詩三百,思無邪,乃是啟蒙必學,亦是我最為喜歡的一本。」
雲箏有些受寵若驚,她原以為先前二少爺提及贈書只是隨口一說,未曾想他竟真的將如此珍貴的詩集送予自己。
然而,欣喜之餘,她又有些猶豫。
眼下自己連封面的字都不認識,怎麼好意思接過去。
她輕咬了咬唇,抬起頭,望向二少爺,有些尷尬地笑道:「多謝二少爺,只是妾身所識之字寥寥無幾,又怎能讀懂這些詩呢?」
誰知陸行易卻是柔聲道:「不礙事,我可以教你。」
輕聲細語,宛如春風拂面,溫柔得讓雲箏心中的窘迫瞬間化為無形。
雲箏微微低下頭:「唯恐妾身太過愚笨,耽誤二少爺的時間。」
她並非不想學認字,只是擔心自己學不好罷了。
陸行易並未流露出任何不滿或嫌棄,他微微一笑。
「有詩云,人生我才必有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擅長領域,並非人人都能成為學富五車的書生。再說了,你連那樣繁複的刺繡都做得漂亮,何況識字。只要用心學,肯定能學會的。」
他的話語如同一股清泉,雲箏在此之前從未得到過如此純粹的善意。
「那妾身就試試吧。」她輕聲道,看着陸行易,又發自內心地道了句謝謝。
這才從他的手中將那本詩集接了過去。
就算是看不懂,她也可以拿回去收藏着,等到日後認識的字多了,指不定就能看懂了。
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本書,她自然要好好保存。
重回倚梅園,雲箏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頭的陰霾也驅散了不少。
二少爺真是個好人,不但沒有嫌棄她的身份,反而還願意教她認字。
不愧是今年的探花郎,人俊心善,好人定有好報的。
只是雲箏未曾料到,在她與二少爺並肩歸來的路上,早已有一雙眼睛在暗處悄然窺視,將方才發生的一切都看了進去。
那雙眼眸晦暗不明,在暗處散發着微光。
「主子,這是什麼啊?」
小桃看着雲箏拿回來的詩集,也有些好奇。
雲箏笑吟吟道,「是詩經。」
小桃也不識字,翻動了一夜,只覺得裏面寫的都像是鬼畫符,她一個字都看不懂,只訕訕地又將手給放下了。
雲箏覺得她可愛,不免笑出了聲:「沒事,我也不怎麼識字,以後咱倆一起學!」
-
且說另一頭,陸行舟無意撞見陸行易與雲箏之間來往,內心遲遲無法平靜。
回到竹瀾園後,他便獨自坐在屋內,一語不發。
長隨阿澤見狀,上前輕聲問,「三少爺,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按理說,自家主子正值人生得意之時,大婚在即,又有嬌妻美妾相伴,有什麼值得煩心的呢?
陸行舟聞言眉頭微蹙,語氣淡漠:「做你的事便是!」
這府中的下人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阿澤面色悻悻,直到這小祖宗心緒不佳,忙低頭稱是,識趣退下。
陸行舟獨自坐在房中,目光久久地凝視着窗外那片綠意盎然的竹林。
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低語,卻又似乎帶着一絲難以言說的落寞。
終究是無法忍受這份寧靜,他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與此同時,陸行易正在自己的書房中翻找着藏書,想着下次見到雲箏,要送她的書。
不能太深奧,生僻字也不宜太多,最好內容故事也要有趣。
他藏書雖然多,但同時符合這三個條件的,還真是不多。
他一本一本地翻閱着,時而皺眉,時而思索。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家僕的傳話聲,「二少爺,三少爺來了,現下在前廳坐着呢。」
陸行易眯了眯眼睛,將手中的書又放回了書架上。
他推開門,一縷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映照出他俊秀的輪廓,他看着面前的家僕:「三弟可有說所為何事?」
面前的家僕低眉順眼,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三少爺只道讓少爺去前廳敘敘話。」
陸行易心中猜了個十之八九,步履沉穩地朝着前廳走去。
前廳內,陸行舟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丫鬟過來奉茶。
他看着那清香撲鼻的茶水,卻是連喝一口的閒情雅致都沒有。
此時他只想見到二哥,將心中的疑問問個清楚。
待陸行易緩步入內,陸行舟起身,「二哥。」
「坐吧,自家兄弟,無需如此拘束。」
陸行易面色平靜,坐在了陸行舟的身側:「你今日怎麼有閒心來我院裏?」
陸行舟薄唇抿了抿,沉吟片刻,他抬手揮退廳中丫鬟:「你們先下去。」
陸行易眯眼:「何事如此神神秘秘?」
待到廳內下人們都退下,陸行舟也懶得彎彎繞繞,直接看向陸行易,開門見山。
「二哥,你與九姨娘是何關係?今日我可是親眼看到了你送她東西。她是父親的妾侍,你們私相授受,屬實不成體統。」
陸行易聽着他這話,只覺好笑,「阿舟,你素來視世俗規矩如無物,現下居然會說出不成體統這種話?」
「說你的事,別扯我。」
陸行舟面色微僵,語氣嚴肅,「二哥,你與那九姨娘是不可能的。若是被父親與趙氏知曉,你與那九姨娘,一個都逃不了!」
陸行舟向來都是只湊熱鬧,從不勸人的類型。
今日居然一改常態,非要將陸行易從「歧途」上拉回來不可。
陸行易聽到這番話,緊緊凝視着眼前這位三弟,過了好一會兒才語氣不明道:「三弟怎的如此關注我與那九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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