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雲箏和陸行簡的新婚之日。
婚者,昏時行禮,故曰婚。
黃昏時分,落日的餘暉如一層金紗,輕柔地籠罩着京城的街巷。
只因這場婚儀是為救輔國公,不過走個過場罷了,所以辦得倉促了些。
然而,陸行簡極為尊重雲箏,特意購置了一座宅子。
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此乃一筆不小的開支,況且這座宅子金碧輝煌、寬敞豪華。
宅子外,朱紅色的大門在餘暉中透着莊重,門口掛着的紅燈籠被染成了橙紅色,隨風輕輕搖曳,更添幾分喜慶,門旁的小廝們臉上洋溢着喜悅。
這場婚儀便是在陸行簡的新宅子裏舉行。
到場的賓客寥寥無幾,畢竟叛國之罪非同小可。原本因他家富貴,權勢滔天,眾人還會拜見聯絡,如今卻都避之不及,門庭逐漸冷落。
庭院中的花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花瓣上的餘暉如同細碎的金粉。
雲箏站在窗前,眉頭微蹙,雙唇緊抿,神色黯然。
不知獄中的父母可還安好?
她只盼着他們能再堅持些時日,等找到證據,就他們出來。
心情低落的雲箏輕輕嘆息一聲。
待她再次回過神時,丫鬟們已經幫她梳妝妥當,是時候準備上花轎了。
雲箏蓋上紅蓋頭,被丫鬟攙扶着往外走。
待走出宅院門口,她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怎會是如此氣派的場面!
只見巷子中,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鑼鼓聲打破了黃昏的寧靜,紅色的綢緞在風中舞動,仿佛燃燒的晚霞。街邊偶爾有幾個孩童探出頭來,好奇地張望着。
她原以為陸行簡不會將此次婚事當真,畢竟這婚事不過是一場交易,二人皆心知肚明。
沒想到他竟然準備的如此周全。
待上了轎子,雲箏心中莫名有些歡喜,雙手不自覺地絞着衣角,紅蓋頭下的臉龐微微泛紅。
「那陸行簡剋死了兩任妻子,不知這回雲小姐能撐多久。」
「那雲小姐原是勇威候的姨娘,孩子都生了,他倆倒也般配。」
「你說的般配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哈哈哈開個玩笑。」
「」
雲箏聽着轎子外面的冷嘲熱諷,她早已習慣被人誤解,只是自覺配不上陸行簡。
若不是輔國公出事,她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雲箏越想越覺煩悶,外面倒是喜氣洋洋、熱鬧非凡,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抵達新宅子。
她剛下轎子,一群人便涌了上來。
這些皆是和陸行簡一起行兵打仗的同袍,他們咧着嘴笑着,眼中滿是興奮和好奇。
「嫂夫人好!」
「嫂夫人長得真漂亮!」
「天仙都比不上嫂夫人。」
「嫂夫人別害羞,他們這群人就是嘴欠,你別搭理,我替你好好教訓他們!」
雲箏無法與他們交談,畢竟紅蓋頭遮着。
但原本躁鬱的心,此刻也消散無蹤,她微微低下頭,嘴角忍不住上揚。
「這些人都是大老粗,若有哪句話說錯了,嫂夫人可千萬別生氣!」
雲箏搖了搖頭。
她能看出他們很是熱情,畢竟是頭一回迎接新娘子。
或許,這次的婚禮並非自己想像中那般糟糕。
在這群人的熱熱鬧鬧起鬨下,雲箏被帶入屋內。
大堂中紅燭高燒,餘暉透過窗戶灑進來,與燭光交織在一起,牆上的喜字格外醒目。
陸行簡站在堂前,神色略顯緊張,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
進入堂內,並無父母見證,陸行簡牽着她的手,聲音低沉:「委屈你了。」
說實話,雲箏並未覺得委屈,如果勇威候和趙氏真的來了,那反而尷尬了。
她垂着腦袋,輕聲說了句:「大少爺放心,我並不委屈。」
陸行簡抿了抿唇:「那就好。」
說着又朝一旁的媒婆使了個眼色。
媒婆立刻會意,笑吟吟扯着嗓子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雲箏俯身與面前的陸行簡一同朝着空蕩蕩的桌椅叩頭
「夫妻對拜!」
雲箏面色微紅,透過大紅蓋頭隱約看到面前站着的高大男子,心頭也不禁砰砰直跳。
倆人面對面,深深一拜。
「禮成,送入洞房!」
這話一落下,左右立刻歡呼起來,大傢伙兒都嚷嚷着:「恭喜恭喜!」
「祝將軍和嫂夫人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祝二位早生貴子,三年抱倆!!」
這些話說的雲箏面色羞紅,恍恍惚惚間,就已被婢女們扶着進了新房之中。
那大紅新房佈置的溫馨典雅,繡着鴛鴦的錦被整齊地疊放在床上,窗上貼着精美的剪紙。雲箏坐在床上,雙手緊緊抓着裙擺,臉上滿是複雜,目光時而落在門口,時而看向自己的雙手。
不知過了多久,陸行簡從外面進來。
雲箏坐在床上,咬了咬嘴唇。呆呆看着紅蓋頭下的手。
許久未見陸行簡掀蓋頭,她輕聲問道:「大少爺,你不掀蓋頭嗎?」
陸行簡大步走來,揭開蓋頭。
雲箏原以為他接下來會與自己入洞房,當初嫁給勇威候時便是如此。
這一回,難道也和上次一樣
雲箏已經閉上眼了,既然選擇了陸行簡,他這麼做似乎也沒錯。
閉上眼後,雲箏感覺站在面前的陸行簡遲遲未動,她表情一滯,睜開眼:「你」
陸行簡竟在搬箱子。
雲箏一怔,起身欲幫他。
「你在那坐着就好,不用幫我,這些都是我的私產」
「私產?這般貴重之物為何要搬出來?」
陸行簡笑了笑,將箱子打開,遞到雲箏面前,「拿着。」
雲箏看到箱子裏滿滿的商鋪房契與銀票,頓時傻眼:「你怎會有如此多的錢?」
「父親養了一群妾室,這些年在府內開銷極大,這便是大夫人總說府里沒錢的緣由。」陸行簡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眉頭微皺。
「我與我二弟三弟不同,我在西山大營行兵打仗時,便已開始經營房產鋪子這類生意。」
「我母親生前,深惡父親一心撲在妾室身上,對她不管不顧,所以我便發誓,定要脫離勇威候,自立門戶。」陸行簡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微微握緊了拳頭。
雲箏微愣,未曾想到陸行簡還有這般過往。
陸行簡見她發呆,輕笑出聲:「在想什麼?」
「我只是覺得你有這麼多的錢,如果全交給我保管的話,實在是太冒險了。」
他就不怕她卷了他的錢跑了嗎?
陸行簡似乎看出她的腹誹,平靜語氣道:「有何冒險,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夫妻一體,我的錢就是你的錢,自然該由你來保管。」
雲箏頓住表情,有些受寵若驚:「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雖說我們有過一夜但但我從未想要讓你負責,畢竟那日夜裏,只是個意外」
「便是意外,那也發生了。如今你已嫁給我,從前種種譬如昨日,往後你便是我陸行簡名正言順的髮妻。」
陸行簡目光灼灼說着,他今日一襲紅袍,整個人顯得愈發的高大俊美,就連平日裏嚴肅的面孔此刻也染上幾分柔色一般。
「雲箏,哪怕你不喜歡我,我也會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雲箏因他這句話幾近動容,盯着陸行簡:「大少爺,是我錯怪你了。」
陸行簡起身,咳嗽一聲:「我們剛成婚,你應該叫我一聲夫君才是?」
雲箏愣神,待反應過來,略顯呆萌地說:「夫夫君?」
陸行簡見狀,輕笑一聲,揉了揉雲箏的頭髮,溫聲道:「我逗你的。」
雲箏:「啊?」
「夜已深了,是否該歇息了?」
「好,好像是的。」雲箏害羞得不敢抬頭。
陸行簡抿着薄唇:「我去書房睡。」
「今日乃洞房花燭夜,你去書房睡,會不會太」
她話還沒說完,陸行簡忽然道:「你餓不餓?」
雲箏一怔,「啊?」
見陸行簡一本正經地等着她的回答,她乾巴巴道,「我我有點餓吧?」
「那咱們去酒樓吃飯。」
雲箏驚得瞪大雙眼:「此刻?全京城都知曉咱們今日成婚,如此大張旗鼓去酒樓吃飯,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
陸行簡朝她伸出手:「人生得意須盡歡,你隨我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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