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天下(五周年修訂版) 獨步天下(五周年修訂版)_分節閱讀_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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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不必寫什麼從前『並無悖逆事』等語句,只管寫『從今以後,存心忠信,勉圖職業,遇有大政大議,勿謀於閒散官員及微賤小人』,就以此言為誓即可。若是出爾反爾,言而無信,不顧國家,必遭天譴。莽古爾泰、德格類等邪逆者,天已誅之,可為明鑑。諸貝勒假若陽奉陰違,懷有異心,亦必有遭譴之時!」

    代善執意不肯免誓,於是這日午時眾人齊聚,燃香盟誓。

    我悄悄的躲在不遠處窺視,只見白茫茫的雪地里跪倒一片臣子。

    代善跪在當前,率先對天盟誓:「代善誓告天地,自今以後,若不克守忠貞,殫心竭力,而言與行違,又或如莽古爾泰、德格類,謀逆作亂,則天地譴之,令代善不得善終。若國中子弟,或如莽古爾泰、德格類,謀為不軌,代善聞知,不告大汗,亦令代善不得善終。凡與大汗謀議機密重事,若出而告於妻妾旁人,亦天地譴之,令代善不得善終……代善必當竭盡其力,效忠於上!」

    他的誓言淡淡飄散在冰冷的空氣里,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上,刻着歲月滄桑的無奈與悲哀。他的眼神空洞而又迷茫,已經再難尋到那絲清澈澄淨的痕跡。一直存在於我記憶中的那個淡然清潤的少年似乎已經悄然逝去,眼前剩下的,只是一具沒了靈魂的軀殼。

    淚濕衣襟,點點都是心痛。

    負他太多,累他一生!

    第137章 戰端

    除夕那日,又有人奏稱莽古爾泰與德格類罪無可恕,雖然身死,當刨墳磔屍,以示其罪。

    原本總算被新年氛圍稍稍帶出些好心情的我,在看到這份摺子時,終於忍耐不住強壓多日鬱悒怒火,發作道:「這還有完沒完了?見過落井下石的,可還沒見過這般不依不饒的!」

    皇太極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瞧了好一會,忽然吁了口氣,唇角竟慢慢勾了起來:「你總算是喊出來了。」

    我微微一愣。

    「我知道你心裏是不滿的,只是憋着不肯埋怨我心狠罷了。」

    「我……」

    「算了!」他把摺子往案上一丟,「刨墳磔屍的罪責就免了,只把墳頭抹平了吧。」說着硃筆一揮,草草寫下一溜滿文。

    有道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乃是成就一代開國帝王!

    我心中縱有千萬鬱悒,也無力干涉太多,最後唯有化作一道無奈的嘆息。

    這口鬱悶之氣憋在胸口難以抒解,後腦勺上的神經更是隱隱抽痛,忽聽得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哲哲領着一群奴才急匆匆的趕來。

    我見她臉色煞白,秀目之中摻雜懼意,已察覺事情不妙。果然她見過皇太極後,顫聲稟告:「大汗,大阿哥……把大福晉殺了!這會子正跪在翔鳳樓外候旨請罪呢。」

    我踉蹌着倒退一步,一口氣噎在胸口好半天也緩不過來。

    皇太極面色未變,漠然的乜了哲哲一眼,冷峻的道:「沒出息的東西,打他出去。」

    「是……」哲哲起身退出時,朝我遞了個眼色,我想她大抵是希望我能替豪格求情。可是她永遠無法明白,皇太極是不會因為殺妻一事怪罪豪格的,因為在他眼裏,豪格殺的並非是從小青梅竹馬的妻子,而是莽古濟的餘孽。

    這晚除夕守歲,宮裏照例大擺筵席,表面看上去仍是那般的光鮮熱鬧,以哲哲為首的汗妃們帶着各自的孩子團團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就連巴特瑪璪也帶着托雅毫無芥蒂似的和大家打成一片,托雅的小手正緊緊的攥着淑濟的袖子,十分依賴的看着自己的姐姐。而就在她們兩個身旁,是面帶微笑的娜木鐘,身後的乳母嬤嬤懷裏正抱着林丹的遺腹子,才一歲多的阿布奈。

    好奇特的感覺!

    她們居然能夠坦然相處,仿佛這個大家庭原本就是一體的。

    囊囊福晉娜木鐘進宮也有好些時日了,她和巴特瑪璪不同,她是個熱情豪邁,卻又不失頭腦心計的女人,她的到來,讓皇太極的後宮勢力明顯分出兩個派別。如果說一開始唯唯諾諾的巴特瑪璪是不受重視的,那麼如今添了個娜木鐘,整個局勢便立刻扭轉過來。

    哲哲和布木布泰不得不花大把的精力與她們的情敵,或者說政敵來周旋,在這樣兩股勢力的對峙和衝擊下,反而讓我這個身份微妙的人得到了充分自由呼吸的空間。

    哲哲和布木布泰借着科爾沁同族的身份,拼命拉攏我;娜木鐘和巴特瑪璪借着蒙古舊識也極力討好我。

    看着除夕喜氣洋洋的家宴,再瞅了瞅身旁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太極,我忽然有點省悟,也許當初皇太極之所以肯讓巴特瑪璪和娜木鐘進宮為妃,基於一定的外在因素外,他甚至已先一步料想到了今日的局面,才會淡然默許。

    他的心思……果然不是常人能夠輕易揣測。

    只怕,也唯有這般的城府,這般的心思,才能一統群雄,傲視天下吧!

    天聰十年正月初一,各府和碩貝勒攜同大福晉一起進宮拜年,唯有岳託孤身前來,三跪九叩之後,朗聲直言道:「豪格既殺其妻,我妻亦難姑容!」

    我聞言先是一震,緊接着卻見岳托跪在地上,腰板挺直,目光清澈,正氣凜然,頓悟其意,不禁大感敬佩起來。

    他這是以退為進,反將了皇太極一軍。

    皇太極眼中滑過一道寒芒,面上卻是和顏悅色的笑道:「侄兒何出此言?豪格愚鈍,你如何能跟他一般……你快些起來,回去好生寬慰侄媳。她額涅犯罪,與她無干。」

    「大汗仁慈!岳托感佩於心!」說着又是磕了三個頭,這才退了出去。

    我見皇太極的笑容漸漸斂起,忍不住噗哧一笑,贊道:「這個岳托果然有份與眾不同的傲骨。」

    皇太極冷哼:「他一味偏幫他的福晉,將來必不得善終。」

    我不禁想起三年前莽古爾泰在大凌河御前露刀,岳托力排眾議替他爭辯,結果反遭牽連。如今莽古濟一族獲罪,旁人不敢誹議,也唯獨岳托一人站出來指責瑣諾木杜棱的旁證毫無依據。


    岳托這個人,撇開他是否當真有意偏幫岳母家人,僅憑剛才與皇太極正面交鋒的那份勇氣和機智,便已叫人刮目相看了。

    「好了,別慪氣了。」我推了推皇太極,笑吟吟的說,「人家夫妻恩愛,不忍分離,你將心比心,難道不能體諒些麼?」

    皇太極眼眉揚起,微微有些動容。

    「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他當初在立汗的事上幫過你,而且……他的大福晉阿慕莎莉還是咱們蘭豁爾的生母。」

    皇太極一把抓住我的手,感慨道:「罷了,罷了……若論以身作則,我這個做大汗的,第一個便難逃妻子的溫柔鄉、枕邊風,還如何去指責他人。」說着,在我掌心處細細親吻。

    我嘻嘻一笑,為他能聽我的話,放過莽古濟的長女,倍感欣喜。

    皇太極仍是那個皇太極,雖然他即將為皇為帝,但說到底還是憐我、愛我的皇太極!他愛我的心意,始終未曾改變!

    這之後,皇太極將取得的正藍旗牛錄和正黃旗牛錄混編後再一分為二,組成新的正黃旗和鑲黃旗,由自己親自統領。又在原先的正藍旗中抽調八個牛錄給大阿哥豪格,並將豪格所統領的鑲黃旗旗纛更名為正藍旗。

    天聰十年正月初十,十一歲的馬喀塔終於在皇太極的堅持下,下嫁額哲。因是嫡出的格格,嫁的又是蒙古察哈爾首領貝勒,排場自然又是不同。

    我知道皇太極是有些等不及了,非借着這場聯姻把蒙古各部的人心全部拉攏過來才行,我原還想再把馬喀塔留上兩年的,如今只好作罷。

    漠南蒙古貝勒們果然識趣,在額哲的帶頭下,一齊上奏要求皇太極上尊號稱帝。皇太極當即表示朝鮮乃是兄弟鄰邦,也需與之共議,而那些外藩未至的蒙古貝勒們也需一一通知到。

    二月初二,皇太極以弔唁朝鮮王妃喪逝之名,命戶部承政英俄爾岱、馬福塔等,率領包括蒙古使臣在內的一百七十五人趕赴朝鮮,他們給朝鮮國王帶去了一封以大金八和碩貝勒、十七固山大臣,以及蒙古十六部四十九貝勒的名義所書的信函,書曰:「我等謹遵上諭,遣使相聞,王可即遣親近子弟來此,共為陳奏。我等承天意,奉尊號,事已確定,推戴之誠,諒王素有同心。」

    二月廿二,在皇太極一而再、再而三的敦促下,濟尓哈朗終於迎娶蘇泰進門。他擺明一副可有可無的態度,真真叫人氣煞卻又無可奈何。

    皇太極怕濟尓哈朗胡來,特意吩咐哲哲全權處理,既然大汗這般關照了,哲哲也不敢輕忽馬虎,提前一天便把蘇泰接到宮裏,當晚送親,更是親自領着一群汗王福晉以及貝勒福晉們體體面面的將蘇泰送上花轎。

    整場婚宴置辦下來,僅筵席便開了一百二十桌,竟是比馬喀塔下嫁那會兒還要風光熱鬧。

    三月初四,皇太極下令將文館擴建,改成內三院,分別為內國史院、內秘書院、內弘文院。

    三月廿十,遣往朝鮮的英俄爾岱等人返回盛京,略述經過,竟是在漢城險些遭到掠殺焚書,朝鮮國王不僅拒收信函,甚至還書信給明朝邊將,告發大金國汗稱帝之事。

    幸而英俄爾岱機警,從朝鮮逃回的同時還截到了那封書信……

    此刻,那份信就擺在皇太極的面前。

    「砰!」皇太極一拳砸在書案上,震得案几上的筆架嘩啦直搖。

    我上前扶住筆架,見他滿臉怒氣,不禁忐忑的取了那封信箋細細參看。

    信是用漢字寫的,骨架端正,雖說不上絕佳,倒也透着幾分清爽。

    「國運不幸,忽遇丁卯年之事,不得已誤與講和。十年之間,含愧忍辱,前為一番,以雪其恨,此我拳拳所注念者也。今滿洲日益強盛,欲稱大號,故意以書商議,我國君臣,不計強弱存亡之形,以正決斷,不受彼書。滿洲使臣,每日在此恐嚇索書,我輩竟未接待,悻悻而去。都內男女,明知兵戈之禍在於眉睫,亦以決斷為上策。大人可曉諭各處屯民知悉,正真賢人,各攄謀略,激勵勇猛之士,遇難互相救助,以報國恩。」

    信寫的文縐縐的,字裏行間透着朝鮮的一國之君對大明邊臣的唯唯諾諾。

    「丁卯年……丁卯年是哪一年?」

    「天聰元年。」

    「啊,天聰元年……」我拖長了聲音,「那麼那個時候我還在呢,發生了什麼事?」

    皇太極原本憤怒異常,突然被我胡攪蠻纏的岔開話題,先是一愣,漸漸里眼神的恢復平靜,露出一脈柔情來:「我不信你能忘了。」

    我抿嘴一笑,假裝恍然大悟道:「啊,想起來了,可是大汗親征,攻打錦州麼?」

    皇太極面色一沉,惡狠狠的說:「你故意揭我創疤!」說着,雙手十指箕張,作勢向我撲來。

    我大笑着扭身閃開。

    「你傷了我的心。」他突然黯然下來,眼瞼下垂,雙肩微顫。

    我先還笑得起勁,可轉眼見他咬着下唇一聲不吭,聯想到當年寧錦慘敗,他將自己關在書房內的情景,頓覺自己的玩笑有點過火了。

    「皇太極!」我慌了神,緊張的靠近他,「對不起……」

    輕輕觸碰他,他緊蹙着眉頭緩緩搖了搖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連迭聲的呼喊,心慌意亂,「對……」

    腰上猛地一緊,我嚶嚀一聲被他用力摟在懷裏,驚訝間唇上一暖,已被他深深吻住。呼吸為之一窒,我憋得胸悶,伸手握拳捶他,他只是不理,仍是勒緊我的腰肢,抵死纏綿。

    就在我快要透不過氣來時,他才戀戀不捨的放開我,眼眸深邃,情動意繾:「這是懲罰。」他用右手拇指輕輕撫觸我紅腫的唇瓣,魅惑的笑,「若是仍答錯,便再罰。」

    我急忙舉雙手過頭,叫道:「我投降,我知你指的是元年正月里阿敏和濟尓哈朗出征朝鮮之事。」

    那一次出征,阿敏竟是一路進逼漢城,最後甚至把朝鮮國王李倧嚇得逃離京都……轉念想到此時阿敏早被幽禁於高牆之內,只怕有生之年再難重見天日,不覺呆住,擔心自己失言,又會勾起皇太極的不快。

    然而他卻並未多加在意,低下頭又在我唇角偷去香吻一個,輕笑道:「答對了……有賞。」

    「耍賴!」有很多時候,他在外人面前表現得異常冷酷無情,但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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